时间在传承大阵中失去了意义。秦云不知道自己沉浸在那位剑修英雄的道源烙印中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百年。他的神魂与那不屈的守护之道越走越近。他仿佛亲身经历了那场大战的每一个片段。他看到了星辰的陨落。他听到了英雄的悲歌。他感受到了家园被毁的切肤之痛。他的道心在这场残酷的洗礼中。被锤炼得愈发纯粹。愈发坚定。
终于。当最后一缕剑意消散在虚空之中。当那名剑修英雄的身影化作漫天光点。彻底融入这片破碎的星宇时。秦云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神。不再仅仅是清澈。更多了一种深邃。一种仿佛承载了万古岁月的沧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虽然身体依旧重伤。但他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再是那个单纯的青云宗宗主。更像是一位身负着整个天地命运的守护者。
“第一重考验。你通过了。”守陵人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他依旧站在大阵之外。但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赞许。“你接纳了‘战’的剑道。你的守护之道。便有了锋芒。但这还远远不够。先古道的传承。不止是战斗。还有……创造。”
守陵人拄着法杖。缓缓走向大阵的中央。“跟我来。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你去见证。”
秦云点了点头。跟在守陵人身后。他们穿过了那片由无数雕像组成的英雄冢。来到了这片天地的最核心地带。
在这里。矗立着一座残破不堪的祭坛。
这座祭坛。与秦云之前在陨星之地入口处看到的那个白色祭坛截然不同。它似乎是由某种不知名的黑色晶石构成。晶石的表面布满了裂纹。仿佛随时都会崩塌。祭坛的周围。散落着无数断裂的石柱。每一根石柱上。都刻满了玄奥的符文。但这些符文大多已经黯淡无光。失去了往日的神韵。
整座祭坛。都散发着一股悲凉而绝望的气息。仿佛是先古道最后的墓碑。
“这里。是先古道最后的议事殿。”守陵人的声音变得无比沉重。“也是……我们失败的地方。”
他伸出手指。指向祭坛的中央。“在那里。存放着先古道最后一位大能。在神魂寂灭之前。留下的一枚神念烙印。他试图将当年大战的真相。以及血魂殿的终极秘密。留给后人。但他没能来得及完成。便被域外天魔的至强一击。重创了神魂。这枚烙印。也因此变得残缺不全。充满了混乱的能量。无数年来。无数先古道的后人都曾尝试过接触它。但无一例外。都迷失在了其中。神魂被那混乱的信息洪流撕成了碎片。”
守陵人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秦云。“你的混沌之气。拥有净化与归元的特性。或许。你是唯一一个。能够解读这枚留言的人。”
秦云的心猛地一紧。他看着眼前那座残破的祭坛。他能感觉到。一股无比庞大。无比混乱的气息。从祭坛的中央散发出来。那气息中。有愤怒。有不甘。有绝望。有悲伤。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缓缓地走上了祭坛。
越是靠近。那股混乱的气息就越是强大。秦云感觉自己的神魂。如同被投入了一台巨大的搅拌机。无数混乱的画面。声音。情绪。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他的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但他没有退缩。他催动体内那残存的混沌本源。在神魂之外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灰色护罩。这层护罩虽然微弱。却有效地隔绝了大部分混乱信息的冲击。
终于。他来到了祭坛的中央。
在那里。他看到了那枚神念烙印。
它没有实体。只是一团拳头大小的。不断扭曲。变幻着色彩的光球。光球的内部。仿佛封印着一场永不停歇的风暴。每一次闪烁。都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秦云伸出手。缓缓地。朝着那枚光球探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光球的瞬间。守陵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心。这枚烙印中。封印着那位先贤最后的执念。那股执念。足以撕裂元婴后期的神魂。你只需用你的混沌之气。去包裹它。净化它。而不是强行融入它。”
秦云点了点头。收回了手指。他改变了策略。他不再试图用神念去接触。而是引导着自己体内那缕珍贵的混沌本源。化作一根根纤细如发的灰色丝线。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枚狂暴的光球。缠绕了过去。
这个过程。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那光球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断地排斥着混沌之气的靠近。每当灰色丝线靠近。它就会爆发出强大的能量冲击。试图将丝线震散。
秦云没有气馁。他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他的心神高度集中。将自己对“归元”二字的所有理解。都融入了这些灰色丝线之中。他不再将混沌之气视为一种能量。而是将其视为一种“道”。一种能够平息一切混乱。让万物回归本源的“道”。
渐渐地。那枚狂暴的光球。似乎感受到了这股“道”的力量。它的排斥反应。开始减弱了。
秦云抓住机会。立刻催动所有的灰色丝线。如同编织一张大网一般。将整枚光球。彻底地包裹了起来。
“嗡——！”
当灰色丝线彻底包裹住光球的瞬间。光球猛地一颤。然后。它那狂暴的旋转。竟然缓缓地。停了下来。
紧接着。秦云的脑海中。不再有那些混乱的画面和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虽然残缺。但却无比清晰的讯息。
那是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
“……后人……若你能听到这段留言。便说明……我先古道……还有……传承的希望……”
“……听我说。时间不多了。血魂殿……他们……并非不可战胜……我们之所以败……并非……战力不济……”
声音到这里。停顿了片刻。仿佛在积蓄力量。
“……血魂殿……有一种……禁忌秘法……名为……‘道源污染’……他们……能绕过你所有的防御……直接……污染你的‘道源’……”
“……道源……乃修士之根本……一旦被污染……你的道……便会变成他们的道……你会……从一个守护者……变成一个……只知杀戮……吞噬的怪物……”
“……我们……无数高手……不是战死……而是……走火入魔……自内而外地……崩溃……那场面……比任何战场……都要……惨烈……”
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不甘。
“……我……先古道最后的大能……‘玄’……在神魂寂灭之前。用尽最后的力量。推演出了……对抗这种污染的……唯一方法……”
“……那就是……传说中的……‘归元混沌’……”
“……归元混沌……天地初开之时的第一缕气息……它……拥有净化一切……回归本源的……无上伟力……是……血魂殿道源污染的……唯一克星……”
“……可惜……这只是……一种理论……我……没能……找到它……后人……希望……你能……找到它……继承我们的意志……完成我们……未能完成的……使命……”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那枚光球。也彻底地。失去了所有的光芒。化作了一捧飞灰。消散在了空气中。
秦云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段留言。
“道源污染……归元混沌……”
他终于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先古道败落的真相。血魂殿的可怕之处。以及……自己身上这股混沌之气的真正意义。
它不是一种简单的异种灵力。它是……这个世界的希望。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守陵人。
“前辈。我明白了。”
守陵人看着秦云。那双苍老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笑容。那笑容中。有欣慰。有解脱。更有……一种将重担托付出去的释然。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万年了。我终于……可以安心地去了。”
他的身体。在说出这句话后。开始变得透明。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
“前辈！”秦云大惊。
“不必惊慌。”守陵人摆了摆手。“我的使命。就是等待一个能够解读这段留言的人。现在。我的使命完成了。这具残存了万年的神念。也该消散了。”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秦云。“孩子。记住。你的道。是归元之道。也是……守护之道。前路漫漫。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便彻底地。消失在了空气之中。只留下那根星辰法杖。静静地悬浮在半空。然后。也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秦云。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这座残破的祭坛上。他的心中。却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波澜。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肩上。扛起的。不仅仅是青云宗的未来。更是……整个世界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