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武要的,从来不是替罪羊,
而是真相本身。
至于后续怎么处理,那是祁同伟该操心的事。
他的任务,只有一条:把盖子揭开。
所以他没再多言,
只是抬起手指,轻轻点了点王大陆的胸口,
一边抿着牙,慢悠悠地说道:
“王大陆,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
是你自己没把握住,那我也只能按规矩办事。
我想要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
那就是把这件事的真相挖出来。
你不肯交出来,
那我就只能自己动手去查。
至于会不会影响企业运营,
我只能说一句抱歉了,王大陆先生。”
秦武站在办公室中央,目光沉稳地望着王大陆,
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此刻的大陆集团,虽是光明峰项目的开发主体,
但在整个权力棋局中,它不过是一枚被摆布的棋子。
而王大陆本人,说到底也只是这场风暴边缘的旁观者。
这一点,谁都心知肚明。
可正因如此,秦武现在的做法,反而为王大陆留了一线余地。
某种意义上,这是一种变相的解脱,也是一种退路。
王大陆心里清楚得很——
他如今在集团内部早已没有实权,
真正掌舵的是李天,大小事务皆由其一手操控。
就连断桥案这样的大事,他也根本插不上手。
这种局面,不是他不想管,而是管不了。
若真让他重新掌控大局,恐怕求之不得。
但现实不允许,很多事情早已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所以他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顺势而为,接受现状。
尽管会付出代价,但从自身利益出发,
这已是当下最稳妥的选择。
唯有如此,才能在这场风波中全身而退。
此时的王大陆听着秦武的话,内心其实松了一口气,
可脸上依旧维持着一副无奈与哀戚的神情。
“秦组长,我一直是个安分守己的商人。
很多事,我真的无能为力,也确实控制不了。
所以现在,我也不多解释什么了。
只希望您能手下留情,给我、也给大陆集团一条生路。
这么多年来,我们为京州的城市建设出了不少力,
或许没功劳,但总归有些苦劳吧?
查案归查案,能不能别牵连公司的正常运转?
您看,这样行不行?”
这番话看似低声下气,实则暗藏机锋。
他一边示弱,一边将大陆集团的历史贡献搬了出来,
试图用集体的名义为自己争取喘息空间。
他知道,许多事不能深究,更不能由他说破。
与其到最后被人当枪使,不如主动让出位置,
把麻烦留给别人去扛。
他自己,则选择急流勇退,保全性命要紧。
这些弯弯绕绕,他未必全看得透,
但最基本的进退之道,他还是懂的。
也正是这份克制和清醒,让秦武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这一刻,秦武终于意识到——
眼前这个人,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软弱。
他的低头,更像是一种自我切割,
是在危局中最大限度地保存自己。
没有多余的情绪,也没有多余的言语,
秦武不再多言,直接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
重重拍在办公桌上。
“这是省证法委联合公安厅下发的通知。
从即刻起,大陆集团全面停业整顿!”
话音落下,他转身就走,脚步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办公室门关上后,王大陆缓缓走到桌前,
拿起那份文件,轻轻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随后靠进椅背,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沙书籍,刚刚得到消息——
大陆集团已经被专案组下令停业整顿了。”
电话那头,沙瑞金猛地抬头,眼神骤然锐利。
一旁的白秘书顿时心头一紧,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低沉却充满压迫感的声音传来:
“马上叫赵东来!立刻过来!”
赵东来接到通知时,脸色瞬间发白。
他不是祁同伟,既没有那样的胆量,也没有那样的靠山。
面对沙瑞金,他连争辩的资格都没有。
别说抗衡,能不被波及都算幸运。
曾经祁同伟能在厅长任上与沙书籍周旋,
靠的是背后高育良的支撑,以及手中握有的筹码。
而他赵东来,什么都没有。
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质问?
怎样才能在这场风暴中,不至于粉身碎骨?
其他的,他不敢想,也不能想。
因为一旦失措,等待他的,只会是灭顶之灾。
然而此刻的赵东来,早已今非昔比。
别说别的,单论他对公安厅的实际掌控力,
别说一手主导了,就连插句话都难。
整个局面,早被祁同伟牢牢攥在手里。
虽说秦武的专案组名义上是在厅里设立的,
可这背后运作的每一环,赵东来都被彻底排除在外。
这种现实带来的压迫感,几乎令人窒息。
而他现在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面对沙瑞金那股尚未平息的怒意,
自己该如何应对,才能不至于彻底失势?
赵东来一路疾驰,赶至省韦大楼。
刚踏上三楼台阶,便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
沙瑞金办公室外,紧挨着一间小屋——那是白秘书的办公处。
里面有一扇暗门直通书籍办公室,寻常访客必须先经他这一关。
普通干部上门,需通报等候;
可像高育良、祁同伟这般重量级人物到来,
白秘书必定亲自迎出,否则便是大不敬。
他的态度,就是沙瑞金的态度,半点含糊不得。
即便祁同伟与沙瑞金之间曾有嫌隙,
明面上也未曾完全弥合,
但只要人来了,白秘书照样笑脸相迎——这是规矩。
做不到这点,就坐不稳这个位子。
白秘书心里清楚得很,因此才会有如今这副姿态。
表面功夫做足,可在赵东来面前,
他却摆足了架子。
接到电话后,
头也不抬,径自埋首于案卷之中,
仿佛天大的事也不过如此。
每日送往沙瑞金案头的文件,
都要经他过目、分类、排序,轻重缓急由他定夺。
正因如此,许多人才对他格外恭敬,
争相示好,不是没有原因的。
得罪了他,很可能连沙书籍的面都见不上,就这么简单。
当然,若真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他也拦不住,可谁愿意冒这个险?
一旦出岔子,仕途恐怕就此终结。
这一点,所有人心里都有数。
所以此刻的白秘书,才会这般沉得住气,甚至略带倨傲。
门外的赵东来,则谨慎地按下门铃,
屏息静候里面的回应,丝毫不敢造次。
屋内的白秘书听见声响,瞥了眼监控屏幕,
嘴角微微一扬,却并未立即应声,
依旧慢条斯理地翻着手中的材料。
赵东来站在门外,心急如焚,
却不敢再按第二次铃,只能默默等待。
屋内,白秘书过了四五分钟,才按下开门键。
一声低沉的“进来”,从门缝中飘出。
对赵东来而言,这短短几分钟如同熬过一个世纪。
脑海里反复推演各种可能,生怕说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