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铁犁破田垄，星火围孤城
惊蛰刚过，晋省的田野里就泛起了新绿。赵大山带着一队穿着灰布军装的战士，正帮着冀南根据地的老乡扶犁耕地。他们手里的犁铧不是普通的铁犁，而是兵工厂用废炮弹壳回炉锻造的，刃口锋利，翻地比老式木犁快了一倍。“王大爷，您看这犁咋样？”赵大山擦了把汗，犁尖翻起的黑土带着潮湿的气息，混着麦苗的清香扑面而来。
王大爷蹲在田埂上，用粗糙的手掌摸着犁铧，眼里的光比春日还亮：“这铁家伙真中用！往年耕这三亩地得三天，现在一天就够了。”他往远处的日军炮楼瞥了一眼，压低声音，“等收了麦，俺们村自卫队也想请你们给打几支步枪——听说你们造的枪，能打穿鬼子的钢盔？”
“不光能打穿钢盔，”赵大山往犁铧上吐了口唾沫，用布擦得发亮，“还能把炮楼的枪眼堵上。等麦收后，咱就把周边的炮楼一个个端了，让鬼子开春种的粮食，全给咱老乡当军粮！”
这正是李明远制定的“农村包围城市”战略的第一步——以根据地为中心，向周边村镇渗透，用改良农具换民心，用新造武器武装自卫队，把日军的据点变成孤立的孤岛。晋省的日军现在主要盘踞在太原、石家庄等大城市和铁路沿线，周边的县城和村镇虽有炮楼，但兵力薄弱，正好成了蚕食的目标。
云蒙山兵工厂的生产线早已调整——除了武器，开始批量生产改良农具。周先生带着工匠们把废枪管改造成锄头，用炮弹壳压成镰刀，甚至还造了简易的播种机，用的是卡车变速箱的废齿轮。“这些活儿看着简单，”他给学徒示范如何锻造锄头刃，“实则讲究得很，锄头要淬火到‘外硬里软’，既能刨石头，又不易崩口，这才是给老乡用的家伙。”
第一批改良农具送到各村时，正好赶上春耕。自卫队的队员们扛着新造的步枪在村口放哨，老乡们用新锄头在田里忙活，孩子们围着播种机叽叽喳喳，田埂上的炊烟和兵工厂的烟柱在远处连成一片，竟有了几分“军民共耕”的太平景象。但这平静下，藏着步步紧逼的锋芒——每个村子都成了隐蔽的哨所，每个老乡都成了情报员，日军的运输队刚出县城，消息就能传到根据地；他们的巡逻队想进山，总有“迷路”的老乡把他们引向游击队的伏击圈。
石家庄外围的日军据点最先感受到压力。驻正定县城的小队长大岛最近总觉得眼皮跳——据点外的村镇突然“变了天”，以前见了皇军就躲的村民，现在敢隔着田埂瞪眼睛；往太原送的粮队，十趟有八趟会被劫，连护送的伪军都开始消极怠工，说“老乡的锄头比共军的枪还吓人”。
“八嘎！”大岛把军帽摔在桌子上，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那是情报员标注的共军活动区域，像一张网，正慢慢往县城收紧。他想派兵“扫荡”，却发现兵力根本不够——原本驻守周边村镇的小队，要么被歼灭，要么被围困在炮楼里，连求援的电报都得靠信鸽送。
更让他头疼的是武器。据点里的三八式步枪越来越老旧，子弹也快见底了，东京送来的补给被劫了三次，最后只运来几箱过期的罐头。而共军的武器却越来越好——上次交火，对方竟然用上了能连射的步枪，打穿了据点的木栅栏，还拖着一门山炮，把炮楼的了望塔炸塌了一半。
“队长，共军又在城外的李家庄造炮楼了！”通信兵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手里的望远镜还在抖，“那炮楼比咱的还结实，用的是钢筋水泥，听说……是用咱丢在铁路边的铁轨熔的钢！”
大岛抢过望远镜，果然看到李家庄村口立起了一座新炮楼，灰黑色的墙面上还能看到未打磨的钢筋头，炮口正对着正定县城的方向。他突然觉得一阵寒意——共军不仅在打据点，还在“反包围”，用从日军手里夺来的资源，建起了更坚固的防御工事。
消息传到云蒙山，李明远正在给各根据地的自卫队队长开会。墙上的地图用红笔圈出了已收复的村镇，像星星一样围着太原、石家庄等大城市。“现在的局势，就像包饺子，”他用木棍指着地图，“大城市是馅儿，咱是面皮，先把周边的村镇捏紧了，断了鬼子的粮道、水源、退路，最后再一勺烩！”
“李司令，太原的鬼子派了一个旅团出城反扑，说是要夺回晋祠据点。”赵大山指着地图上的红点，“他们带了四门野炮，还有两辆装甲车。”
“正好试试咱的新家伙。”李明远转向汉斯，“那批仿造的巴祖卡火箭筒呢？能派上用场了吗？”
汉斯点头：“造了二十具，试射过三次，打装甲车的侧装甲没问题。就是射程近，得靠近了打。”
“那就让他们靠近。”李明远在地图上画了个圈，“晋祠旁边的山谷适合打伏击，让自卫队先把鬼子引进去，游击队用火箭筒敲掉装甲车，再用七五山炮轰他们的炮队，最后步兵收尾——记住，抓活的，咱还缺会修炮的技工。”
伏击战打得比预想的还顺利。日军的装甲车刚开进山谷，就被从两侧山坡滚下的圆木堵住了去路。汉斯带着火箭筒手摸到离装甲车五十米的地方，三发火箭弹过去，两辆装甲车顿时冒起黑烟，里面的日军哭爹喊娘地爬出来，刚想投降就被自卫队的步枪指住了脑袋。
负责掩护的日军炮队想架炮反击，却被埋伏在山顶的七五山炮连锅端了——周先生亲自瞄准，三发炮弹就炸毁了四门野炮，炮组成员非死即伤。失去重武器的日军成了待宰的羔羊，被游击队和自卫队围在山谷里，不到两个时辰就全部投降。
打扫战场时，赵大山发现了个意外收获——日军携带的弹药箱里，竟然有二十发未开封的穿甲弹。“这玩意儿能给咱的山炮用不？”他抱着炮弹跑去找周先生。
周先生掂了掂炮弹的重量，眼睛一亮：“正好！咱的山炮口径跟他们的野炮差不多，稍微打磨下就能用。这穿甲弹打鬼子的炮楼，比咱的爆破弹还管用！”
消息传到正定县城，大岛彻底慌了。他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共军炮楼，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炮声，突然想起出发前司令官的话：“晋省的共军就是一群土包子，用三八大盖就能扫平。”现在看来，这群“土包子”不仅有了山炮、火箭筒，还学会了用日军的武器打日军，这仗根本没法打。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李家庄炮楼里，自卫队员们正用缴获的日军望远镜观察县城动向，灶台上炖着的猪肉粉条香飘满楼——那是从日军粮队里劫来的，给刚打完仗的队员们补身子。“等明天把城西的炮楼端了，”队长啃着馒头说，“就让鬼子在县城里过年，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晋省的春天，就在这“蚕食”与“反蚕食”中一天天过去。日军的控制区域越来越小，从最初的“城乡皆占”，变成了“困守孤城”；而根据地的面积越来越大，兵工厂的武器源源不断地送到前线，改良农具让田野里的收成越来越好，甚至有商人开始偷偷从敌占区往根据地运物资，说“那边安全，还能换到结实的农具”。
李明远站在晋祠的废墟上，望着远处太原城的轮廓。夕阳下，城墙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条苟延残喘的蛇。他知道，“农村包围城市”的路还很长，要彻底收复大城市，还需要更强大的武器、更多的兵力、更成熟的时机。但他更清楚，当田野里的锄头和战场上的步枪连成一片，当老乡的炊烟和兵工厂的烟柱融在一起，这座城市的收复，只是时间问题。
晚风拂过，带来了麦田的清香和远处兵工厂的轰鸣。李明远仿佛看到，不久的将来，太原城的城门会被自己造的坦克推开，铁路上跑着烧鲁省原油的火车，工厂里的机器用着云蒙山炼的钢，孩子们在曾经的炮楼遗址上放风筝，笑声比炮弹的轰鸣更响亮。
这一天，不会太远了。因为这片土地上，已经埋下了足够多的火种——在田野里，在工棚里，在每个拿起武器保卫家园的人心里。这些火种，正借着春风，燎原成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