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巴德尔宫殿内的气氛已经紧张到近乎凝滞。
巴德尔躺在由柔软发光苔藓铺成的“产床”上，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俊美的脸庞因体内三股截然不同的生命波动互相冲撞而显得苍白扭曲。
他的腹部明显隆起，散发着金、银、灰三色交织的柔和光芒，那光芒忽明忽暗，仿佛有三个小太阳在他体内躁动不安。
提尔像一尊焦虑的石像守在床边，独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巴德尔，手掌几次抬起又放下，完全不知道该碰哪里。
他身后，被临时拉来的瓦尔基里们努力绷着脸，但眼神里闪烁着压抑不住的好奇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毕竟，男神怀孕产子，这可是头一遭，足以写入史诗的奇闻。
前任天后、保育女神勒托被请来坐镇。
这位曾生下“阿波罗”与“阿尔忒弥斯”的女神，此刻脸上写满了困惑和无语。
她检查过巴德尔的情况后，无奈地摊开手：“他的身体构造……确实在某种影响下发生了改变，内部形成了一个临时的结界。但如何让里面的‘孩子’出来……我没有相关经验。正常的分娩方式显然不适用。”
神殿一角，气氛比产床这边更“热烈”。
“要我说，直接剖开！”阿瑞斯抱着胳膊，猩红的眼眸里是纯粹的战斗思维。
“就像切开敌人的铠甲一样，干净利落！我可以用我的神力凝聚最锋利的刃，保证切口平整！”
“愚蠢！”霍德尔空洞的眼眶“瞪”着阿瑞斯的方向，声音冰冷而偏执。
“那样会伤害巴德尔的身体。应该把那多余的东西割掉，让巴德尔变成完美的女神，这样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我可以亲自操刀，我的黑暗神力最适合做精细的切割。”
他这话让在场所有男性神明包括提尔都下意识地夹紧了腿，脸色发绿。
勒托看着霍德尔，若有所思。
这位光明之神的盲眼妹妹，其精神状态显然比她哥哥的“孕事”更值得关注。
“绝对不行！”南娜挡在巴德尔床前，美丽的脸上满是坚决和心疼。
“你们怎么能提出这么残忍的建议！那是巴德尔的身体！一定有更温和、更安全的方法！”
提尔被她们吵得心烦意乱，低吼道：“都闭嘴！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医神说了临产就在今日，我们必须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方案？”阿瑞斯嗤笑。
“提尔，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怀了巴德尔的孩子。还是说……”
他狐疑的目光在提尔和床上的巴德尔之间逡巡。
“真像那两个疯女人说的，你们之间有什么？”
提尔额角青筋暴起，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但看着床上痛苦的巴德尔，硬生生把怒火压了下去。
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
就在这时，巴德尔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腹部的三色光芒骤然变得极其耀眼，整个神殿都被照亮！
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从中爆发，混合着芬里尔的凶戾、耶梦加得的诡谲、海拉的生死边界感，却又奇异地被一种光明温暖的特质所调和。
“要出来了！”勒托神情一凛，也顾不得什么方案了，赶紧上前。
“巴德尔，放松，尝试引导你体内的力量，不要抗拒！”
但巴德尔显然已经无法控制。
他金色的瞳孔都有些涣散，体内三股力量仿佛找到了某个突破口，开始疯狂地向外冲撞。
“让开！我来压制！”阿瑞斯上前一步，战争神力就要爆发。
“用你的蛮力只会害死他！”南娜尖叫。
霍德尔手中已经凝聚起危险的黑暗神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混乱到了极点的时刻——
巴德尔腹部的光芒达到了顶点，然后猛地向内一缩！
紧接着，没有任何传统意义上“生产”的迹象。
三个拳头大小、分别呈现纯金、亮银、深灰色的光团，如同穿透水幕般，轻而易举地从巴德尔微微发光的腹部“渗透”了出来，悬浮在半空中。
巴德尔腹部的隆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下去，光芒也迅速消散。
他瘫软在苔藓床上，大口喘息，浑身被汗水湿透，脸上却带着一种虚脱后的茫然和轻松。
神殿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那三个悬浮的、散发着强大而奇特波动的光团。
就这么……出来了？
“这……这算什么？”阿瑞斯傻眼了。
“看来，他们有自己的‘出生’方式。”勒托松了一口气，好奇地观察着光团。
“这三个孩子……本质是概念核心，并非血肉生命。他们选择了最符合自身存在形式的方式脱离母体……或者说，父体。”
提尔快步走到巴德尔身边，扶住他虚弱的肩膀，低声问：“感觉怎么样？”
巴德尔虚弱地摇摇头，目光却紧紧盯着那三个光团，眼神复杂无比——那是洛基的子嗣，毁灭了阿斯加德的元凶之一的概念，如今却经由他的身体“诞生”了。
三个光团在空中缓缓旋转，仿佛在适应这个新的世界。
金色的光团最为活跃，隐隐传出渴望战斗与吞噬的嗡鸣；
银色的光团则显得静谧而深邃，带着环绕与渗透的意味；
灰色的光团最为模糊，仿佛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散发着微妙的生死界限之感。
霍德尔和南娜也围了上来，眼神各异地盯着光团。
“他们……会变成什么？”南娜轻声问，带着母性的担忧。
“不知道。”勒托诚实地说。
“这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或许哈迪斯陛下或莫提斯殿下会知道。”
就在这时，那金色的光团似乎“看”到了阿瑞斯，忽然兴奋地跳动了一下，然后咻地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撞进了阿瑞斯的胸口！
“什么？！”阿瑞斯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灼热而充满侵略性的力量涌入身体，与他自身的战争神力产生了激烈的共鸣与融合？
“吼——！”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低吼，周身战争之火轰然爆发，比以往更加狂野。
他的眼眸瞬间变成了纯粹的金色，充满了兽性的战意。
“芬里尔……”提尔沉声道，握紧了拳头，警惕地看着阿瑞斯。
阿瑞斯晃了晃脑袋，眼中的金色逐渐褪去一些，恢复了部分清明，但那股新获得的力量感让他兴奋地咧开嘴：“有意思……这小东西，我喜欢！”
仿佛受到了金色光团的“启发”，银色的光团在空中犹豫了一下，然后飘向了霍德尔。
它似乎对霍德尔的黑暗与偏执气息感到亲切，轻轻融入了她的掌心。
霍德尔身体微微一颤，空洞的眼眶中仿佛有银色的星光闪过。
她周围的阴影变得如液体般流动，带着一种缓慢渗透的致命感。
“耶梦加得……”她低声念道，嘴角勾起一丝属于蛇类的微笑。
最后，那灰色的光团，在原地停留最久。
它似乎有些迷茫，在提尔、南娜、勒托之间来回“张望”。
最终，它飘向了南娜——这位为爱而死、又因爱重生的女神，身上那股跨越生死的执着与哀伤，似乎吸引了它。
南娜有些惊慌，但光团已经温柔地融入了她的心口。
她身体一震，感觉某种冰冷与温暖交织的界限感蔓延开来，她对生死、对存在与消逝的理解，似乎被赋予了新的维度。
“海拉……”她喃喃道，眼中泛起复杂的泪光。
三个光团，以这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选择了暂时的“宿主”，或者说，开始了它们与这个新世界交互的第一步。
提尔看着这诡异又合理的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他拍了拍巴德尔的肩膀：“看来，他们暂时有了去处。你先休息。”
巴德尔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睛。
提尔示意瓦尔基里们照顾巴德尔，自己则走到殿外，望着冥府永远昏暗的天空，独眼中思绪翻腾。
他想起波洛斯那句谜语般的话：“骰子已经掷下。”
是啊，骰子已经掷下。
只是不知道，最终会开出怎样的点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