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区间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唯有外部战场隐约传来的沉闷轰鸣,与区间内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流动声,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风的手腕上,聚焦在那枚正缓缓收敛炽烈金焰、重新变得温润、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更深沉力量的符号之上。
那瞬间爆发的、带着审判与净化意味的金银火焰,其本质与威力,远超他们之前对符号“辅助感知与稳定法则”的认知。它更像是一种……被触发的、针对特定存在的“免疫反应”或“清除协议”。
柳云瑶的银色光人缓缓飘近,她的意志前所未有地专注,试图解析符号表面残留的、极其细微的法则余韵。半晌,她才沉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确定:
“不会错……那种对‘信息剥离’、‘存在感窃取’类法则的绝对克制与净化特性……在‘古老威胁对策委员会’最核心的、关于宇宙‘原初法则相克’的禁忌档案碎片中,有过零星提及。描述过一种源自‘秩序与创造’本源侧的、被称为‘净蚀之焰’的力量特征,与刚才显现的极为相似。传闻中,这种火焰是某些古老守护者或‘契约执行者’用来净化‘虚无之裔’与‘阴影窃贼’的终极手段之一。”
“净蚀之焰?虚无之裔?阴影窃贼?”林风咀嚼着这些陌生的词汇。
“是的。”柳云瑶解释道,目光依旧锁定符号,“‘噬界幽影’以及一些更加古老、更加隐秘的存在,在委员会内部的理论分类中,有时会被归入‘虚无之裔’的范畴。它们并非简单的物质或能量掠夺者,而是倾向于攻击、吞噬、瓦解‘存在’本身的概念基础——信息、记忆、意义、可能性。而‘阴影窃贼’则是对其中擅长潜伏、渗透、无声窃取信息这类存在的特指。”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你的符号,在感知到‘幽影’试图发动高强度的、针对我们存在信息的湮灭攻击时,自发激发了这种‘净蚀之焰’。这意味着,这符号的‘底层协议’中,很可能内置了针对此类威胁的最高优先级防卫机制。甚至……可能这符号本身,就与传说中的‘秩序守护者’或‘契约’有着直接的关联。”
这个推测,让林风和三位学者都感到心头震撼。符号的来历,似乎每一次深入了解,都指向更加惊人、更加古老的源头。
“如果真是这样,”晶石智者-埃隆剔透的身躯光芒流转,带着理性的思索,“那么林风阁下觉醒的‘变量’之力,或许并非偶然。‘变量’代表着无限的可能性,从某种意义上,是‘存在’丰富多彩的基石之一。它与符号结合,可能恰好满足了激发或承载这类古老防卫力量的条件。”
“也解释了为何‘寂灭妖瞳’那样的存在会对林风产生兴趣。”铭文大师-霍恩接口道,苍老的面容上带着深思,“‘净蚀之焰’代表极致的‘秩序净化’,而‘寂灭妖瞳’代表极致的‘终末归墟’,两者在法则层面或许处于某种对立又奇异的平衡点上。林风这个同时承载‘变量’与符号的个体,在祂眼中,可能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值得‘观察’甚至……‘干涉’的‘变数’。”
讨论越来越深入,也越来越接近某些可能触及宇宙本质的真相。林风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次被剧烈地拓宽和冲击。他低头看着手腕,那符号此刻温顺沉寂,仿佛刚才那焚尽“幽影”的恐怖金焰只是幻觉。但他能感觉到,符号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与他意识的连接更加紧密,也更加……“沉重”。
“无论如何,这暂时是一件好事。”柳云瑶收敛思绪,回归现实,“‘净蚀之焰’的出现,意味着我们在面对‘幽影’这类威胁时,拥有了一张意想不到的强力底牌。但必须谨慎使用,其消耗和对符号的负荷尚不明确。林风,你能尝试主动控制或感应这股力量吗?”
林风尝试集中意识,与符号共鸣,试图去“寻找”或“呼唤”刚才那种金焰。但符号只是平稳地散发着概念性辉光,给予他清晰的法则感知,却对“净蚀之焰”毫无反应,仿佛那力量依旧深藏在最核心的协议底层,只在满足特定条件(如遭遇高强度虚无之裔攻击)时才会自动触发。
“暂时无法主动调用。”林风摇了摇头,“它好像有自己的……‘判断标准’。”
“意料之中。这等层次的力量,不可能轻易被掌控。”柳云瑶并不失望,“但既然它已被激活,随着你与符号融合的加深,未来或许能找到引导或借用的方法。当务之急,是应对外部战局。”
就在他们分析符号异变的同时,前指指挥中心的紧急通讯再次强行切入,这一次,档案员-7的虚拟影像显得异常焦灼,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
“前指全体单位注意!星门‘时空曲率-Δ’区段!归墟力场冲击发生异变!检测到超高强度‘历史信息剥离’现象!该区段星门结构正在发生……‘存在性流失’!”
“什么?!”柳云瑶和三位学者同时失声。
主屏幕画面被紧急切换。只见在星门正前方那沸腾的黑暗洪流中,一股更加凝练、颜色近乎纯黑、内部流淌着诡异七彩数据流残影的“细流”,如同毒蛇般分离出来,精准地“钻”进了防御屏障上一处因持续冲击而出现的微小裂缝,然后狠狠地“钉”在了星门本体“Δ”区段的一处巨大拱形结构上!
那处拱形结构,是星门历史信息记录与时空锚定功能的重要承载点之一。
在被那纯黑细流击中的瞬间,整片拱形结构骤然爆发出刺目的、不稳定的七彩光芒!那不是正常的星门辉光,而是其内部蕴含的、浩瀚如海的“历史信息”被强行抽取、剥离时,发出的最后的、痛苦的“辉光”!
肉眼可见地,那坚固无比、由未知合金和固化法则构成的拱形结构,其表面开始迅速变得“透明”、“虚幻”!并非物理上的消失,而是构成其“存在意义”和“历史厚重感”的信息基础被疯狂抽离!就像一个伟人的雕像,其石质身躯还在,但关于他的生平、功绩、精神的所有记载和记忆突然被抹除,雕像便只剩下空洞的形体,失去了灵魂。
更可怕的是,随着“历史信息”的剥离,那片区域的时空稳定性开始急剧恶化!空间出现诡异的褶皱和断裂带,时间流速变得混乱不定,甚至能看到一些来自不同时间点的、星门过去或未来状态的幻影碎片在闪烁、交错!
“‘母亲’……它在直接吞噬星门的历史!剥离其存在根基!”圣歌者-米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淡金色光晕剧烈波动着。
“这样下去,‘Δ’区段会彻底崩溃!其连锁反应可能导致星门整体结构失衡!”晶石智者-埃隆快速计算着数据,结果触目惊心。
“必须阻止它!常规火力对那种纯信息层面的剥离攻击效果有限!”铭文大师-霍恩急道。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林风,投向了他手腕上的符号。
刚刚才证明了其对“信息剥离”类攻击拥有恐怖克制力的“净蚀之焰”……能否对抗“母亲”这更加恐怖、更加直接的“历史吞噬”?
林风感受到了那沉重如山的期待。他看着屏幕上那正在“哭泣流血”(流失历史信息)的星门拱体,感受着符号传来的、似乎也对远方那恐怖的“历史吞噬”之力产生了强烈厌恶与排斥的微弱悸动。
“我去试试。”他没有丝毫犹豫,声音平静却坚定。
“太危险了!”柳云瑶立刻反对,“那是‘母亲’本体的直接力量延伸!与刚才的‘幽影’不可同日而语!‘净蚀之焰’能否起效、你能否承受反噬,都是未知数!”
“但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林风看向柳云瑶,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如果‘Δ’区段崩溃,星门受损,整个赫尔卡洛斯的防御都可能瓦解。我的‘变量’和符号,或许是唯一可能干扰甚至打断这种攻击的手段。至少,我要去试试看,能不能像修复锚点一样,为那片区域‘编织’一道临时的‘信息防火墙’,或者……用‘变量’去扰乱它的吞噬进程。”
他知道这近乎送死。但他更知道,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
柳云瑶沉默了,银色光人凝视着林风,仿佛要将他此刻的身影刻入意志深处。最终,她缓缓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我陪你一起去。霍恩大师,请立刻准备一台高机动性、强化了法则抗性和信息防护的小型穿梭机。埃隆智者,米拉阁下,请你们留在区间,保持与我们的远程支援和数据监控。”
“明白!”三位学者立刻行动起来。
“先驱者号”目标太大,不适合这种突入敌阵的精准任务。很快,一台流线型、外表覆盖着暗色隐匿涂装、代号“潜影”的小型高速穿梭机被调配过来,停靠在研究区间紧急出口。
林风和柳云瑶的意志投影迅速登机。
“潜影”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能量嗡鸣,如同一尾灵活的游鱼,从方尖塔-7的侧翼发射通道悄然滑出,瞬间没入外部那混乱而危险的战场空域。
舷窗外,爆炸的光芒与扭曲的能量乱流交织成毁灭的画卷。“潜影”凭借着卓越的机动性和强大的隐匿系统,在战场的缝隙中急速穿梭,躲避着流弹和吞噬者的触须,目标直指那正在“泣血”的星门“Δ”区段!
越来越近。那纯黑的、吞噬历史的细流,如同连接着深渊的脐带,清晰可见。被其击中的拱形结构,此刻已有近三分之一变得虚幻透明,散发出的痛苦“辉光”越发黯淡。
林风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全力与手腕上的符号共鸣。
符号辉光透体而出,将他和柳云瑶所在的驾驶舱映照得一片朦胧。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感知法则。
他将自己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变量”之力,所有的勇气与决绝,都化作一个最纯粹、最强烈的意念,投向那枚古老的符号——
“请……助我守护!”
仿佛回应他的呼唤,手腕上的符号,再次……亮了起来。
但这一次,并非狂暴的“净蚀之焰”。
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内敛的,仿佛由无数细微星光与静谧法则纹路构成的……银色光晕。
这光晕缓缓扩散,笼罩住整艘“潜影”穿梭机。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抚平时空褶皱、稳固存在根基的安宁力量,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