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启,“方尖塔-7”的隐秘发射通道内,“潜影”穿梭机已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静伏于导轨之上。机体外表经过连夜加装的额外隐匿符文和抗干扰涂层,在幽暗的通道灯光下泛着哑光的黑色,仿佛能吸收一切窥探的视线。
林风站在舷梯前,身着一套紧身轻便的、内置了多层灵能缓冲与信息隔离纤维的专用作业服。他的脸色比前几日红润了一些,眼神清澈,深处却沉淀着连日高强度预演带来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灵魂深处的“概念擦伤”在高效药剂和深度睡眠下已基本平复,但连续极限操控“变量”与法则带来的精神负荷,依旧像一层无形的重负压在意识深处。
柳云瑶的银色光人悬浮在他身旁,光芒比往日略显内敛,显然也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她的意志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视着周围每一寸空间,确认着最后的安全细节。
“破晓之锋”特战小组的四名成员已经就位。组长是一位代号“铁幕”的高大男子,身着全覆盖式暗灰色动力装甲,沉默如山;副手“灵眸”是位感知特化型的女性改造者,眼部覆盖着多频段观测镜片;另外两名队员“迅爪”和“坚盾”则分别擅长高速机动与定点防御。他们像四尊冰冷的雕塑,守护在穿梭机四周,无形的肃杀气息弥漫开来。
“目标区域‘计时共鸣晶体群’位于‘t-Υ’交界区深层,外部防御屏障已临时加固,但内部法则环境极其复杂且不稳定。”柳云瑶最后一次确认任务概要,“我们的时间窗口有限。‘母亲’的渗透如同潮汐,该区域的法则‘杂波’会在三小时后进入新一轮活跃期,届时修复难度和风险将倍增。必须在窗口期内完成核心节点的校准。”
“明白。”林风点头,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杂念排出脑海。他摸了摸手腕上那枚温润沉寂的符号,感受着其下蕴含的、仿佛随时准备喷薄而出的浩瀚力量,心中稍定。
“登机。”
一行人迅速进入“潜影”内部。舱门无声闭合,引擎启动的低沉嗡鸣在通道内回荡。下一刻,穿梭机沿着导轨加速,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滑出堡垒,融入外部依旧被星门辉光与远方黑暗共同笼罩的虚空。
“潜影”启动最高级别隐匿模式,如同一片真正的阴影,在布满战舰残骸、能量乱流和零星巡逻舰队的复杂空域中灵活穿梭。林风透过经过特殊处理的观察窗,能看到外面不时掠过的、因持续战斗而留下的狰狞痕迹,以及更远处,星门本体上那片需要他修复的区域——那里并非巨大的拱形结构,而是一片位于星门内部支撑骨架深处的、由无数六边形蜂巢状结构组成的区域,内部嵌满了闪烁着微弱七彩流光、大小不一的菱形晶体,宛如一片微缩的水晶森林。此刻,这片“森林”不少区域的光芒显得晦暗、紊乱。
“十分钟后抵达预定接入点。”驾驶员(由柳云瑶的部分意志直接操控)的声音在舱内响起,“接入点位于‘Υ-7’维护管道入口,该管道直通晶体群核心控制室。管道内已提前肃清,但空间狭窄,法则背景噪声较强。”
很快,“潜影”悄然贴近星门巨大的银色装甲外壳,如同壁虎般吸附在一个不起眼的、标识着维护符号的圆形气闸门外。气闸门无声滑开,露出内部一条直径仅容小型作业机器人通过的、布满管线与能量回路的狭窄管道。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柳云瑶的银色光人对林风道,“管道内空间结构不支持我的意志投影完全展开。‘铁幕’小组将护送你进入核心控制室,并在外围建立防线。我会通过‘潜影’和数据链路保持与你的实时连接,并提供远程支持。记住,一切以安全为首,若事不可为,立即撤退。”
“明白。”林风再次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特别是那个能够短时间强化“变量”输出稳定性和精神抗性的便携式增幅模块。他向柳云瑶点了点头,又向四位沉默的护卫示意,随即弯下腰,率先钻入了那条幽深、充斥着微弱能量流动嗡鸣声的维护管道。
“铁幕”小组紧随其后,他们的装甲经过特殊处理,在狭窄空间内移动依旧灵活无声。
管道内部并非笔直,蜿蜒曲折,如同巨兽的肠道。内壁不时有细微的能量电弧跳跃,空气(或者说维持生命的气体混合物)中弥漫着臭氧和金属离子加热后的微焦味。更令人不适的是那种无处不在的、源自星门深处法则运转和“母亲”侵蚀对抗产生的“背景压力”,如同潜水至深海时感受到的水压,无形却沉重地挤压着精神和感知。
林风集中精神,左眼冰蓝光芒微微亮起,抵御着精神层面的压迫,右眼深处则与符号保持着浅层共鸣,借助其提供的法则视野,提前规避管道内几处因侵蚀而变得脆弱或法则紊乱的能量节点。他就像在雷区中穿行,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灵眸”跟在林风侧后方,她的多频段观测镜片不断扫描着管道前方和周围管线深处,向“铁幕”实时汇报着任何细微的能量异常或空间畸变迹象。
队伍在沉默中前行了约十五分钟,前方管道出现一个稍微宽敞的岔口,连接着一扇更加厚重、表面铭刻着复杂时空校准符文的气密门。门上部分区域的符文光泽黯淡,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核心控制室入口。”“铁幕”低声道,声音通过内部频道传递,沉稳有力,“灵眸,扫描门后。”
“灵眸”上前,镜片对准门缝,片刻后汇报:“门后空间确认,无实体威胁。法则环境……高度紊乱,时空坐标读数波动剧烈,信息流噪音超标百分之三百。符合‘计时共鸣晶体群’当前故障状态描述。”
“准备接入。”林风深吸一口气,将便携增幅模块的功率调至预定水平。一股清凉的能量流涌入四肢百骸和意识核心,让他的感知更加清晰,对“变量”之力的掌控也似乎更加得心应手。
“迅爪”和“坚盾”分别守住岔口两端,警惕可能来自管道其他方向的威胁。“铁幕”和“灵眸”则护在林风两侧。
“铁幕”上前,将一块特制的解码密匙插入门旁的接口。厚重的气密门发出低沉的液压声,缓缓向内开启一道缝隙。
刹那间,一股远比管道内更加浓郁、更加混乱的法则气息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精密计时仪器错乱的“滴答”幻听、空间维度轻微扭曲带来的眩晕感、以及信息流迟滞产生的认知粘稠感!
林风定了定神,一步跨入。
控制室内并非他想象中布满操作台和屏幕的房间,而是一个半球形的巨大空间。空间中央,悬浮着一个直径超过五十米的、由无数细小法则之弦(物理上表现为流淌着微光的能量导管)编织成的、极其复杂的立体球状网络。网络内部,嵌满了大大小小、如同钻石般切割完美的“计时共鸣晶体”,它们本该同步闪烁着规律的光芒,此刻却如同坏掉的霓虹灯,明灭不定,节奏杂乱,许多晶体表面还蒙着灰败的“锈迹”。
这里就是“计时共鸣晶体群”的法则核心具象化控制界面。整个修复操作,需要林风将意识直接接入这个庞大的、混乱的法则网络中进行。
“开始建立安全连接点。”柳云瑶的声音通过加密数据链路传来,依旧冷静,“我会引导你定位三个最优先的核心‘锈蚀节点’。注意,网络处于不稳定状态,你的接入和操作必须极其轻柔,避免引发连锁崩溃。”
林风点头,走到控制室中央一个专门为操作者准备的、由灵能水晶构成的连接基座旁。他盘膝坐下,双手虚按在基座感应区,闭上双眼。
意识,在符号共鸣的引导和增幅模块的辅助下,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缓缓沉入眼前那片庞大、混乱却蕴含着惊人精密度的“法则之海”中。
世界,变了。
不再是物质的空间,而是由无数流淌的、散发着不同色彩和韵律光晕的“法则溪流”构成的迷城。代表着时间稳定性的金色细流、承载着空间坐标的银色脉络、传递着校准信息的蓝色光束、维持着晶体结构的透明网络……它们本该和谐交织,此刻却如同被顽童打乱的毛线团,纠缠、断裂、迟滞,许多地方沾染着令人厌恶的灰败“锈色”。
林风稳住心神,按照柳云瑶远程传递的坐标指引,意识如同最灵巧的游鱼,避开那些狂暴的乱流和脆弱的断裂带,小心翼翼地向着第一个目标“锈蚀节点”靠近。
那是一个位于网络核心区域、负责协调大片晶体同步振动的“主谐调器”节点。此刻,它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败锈层,其散发的法则韵律变得僵硬、迟滞,如同生了锈的齿轮。
林风没有贸然动手。他先是用意识轻轻触碰节点周围相对健康的法则脉络,熟悉其固有的振动频率和能量流动模式。然后,他将一缕极其纤细、蕴含着“清洁”与“唤醒”可能性的“变量”丝线,如同探针般,小心翼翼地刺向锈层边缘最薄弱的一点。
接触的瞬间,一股冰冷、滞涩、充满否定意味的法则反冲顺着“变量”丝线传来,试图侵蚀他的意识。早有准备的林风立刻稳住丝线,同时将一股更加精纯的、代表着“秩序”与“精确”的星门自身法则韵律(由柳云瑶远程引导传输过来),沿着丝线注入,与“变量”之力结合,化作一种温和却坚韧的“清洁剂”,开始一点点地溶解、冲刷那灰败的锈层。
这是一个缓慢而精细的过程,如同用最细的砂纸打磨精密仪器上的锈迹,需要无比的耐心和精准的控制力。林风全神贯注,精神力的消耗开始加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第一个锈蚀节点的灰败色泽,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开始变淡。
然而,就在林风即将完成对第一个节点锈层的初步清理时——
“警告!检测到不明高维信息扰动!来源:控制室外部管道区域!特征……疑似‘幽影’活动!”灵眸急促的声音突然在内部频道响起,打破了控制室内专注的寂静!
几乎同时,林风感觉到,自己正在小心翼翼维持的、与法则网络连接的意识,仿佛被什么东西极其阴冷滑腻地……“擦”了一下!
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缺失感”再次袭来!这一次,不仅仅是感觉,他分明“看到”,自己意识投射在法则网络中的、用于引导“变量”清洁剂的那缕丝线,其末端承载的部分操作指令信息,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了一小段!
操作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偏差!注入“清洁剂”的力道和方向出现了不该有的波动!
不好!
林风心中警铃大作,立刻试图调整。
但已经晚了。
那丝偏差,在极其脆弱敏感的锈蚀节点清理作业中被放大。原本温和的“清洁剂”因为方向和力道的微小改变,瞬间变得略微“暴躁”,冲击力度超出了锈层该区域暂时的承受极限!
嗤——!
一声仿佛来自法则层面的、细微却刺耳的撕裂声,在林风意识中炸响!
那个即将被清理干净的锈蚀节点,其表面一小块锈层被意外地、过早地强行剥离!露出了下面更加脆弱、且因长期锈蚀而变得“敏感”和“畸形”的原始法则结构!
糟糕!引发了局部法则结构的应激性紊乱!
整个“计时共鸣晶体群”的法则网络,以那个节点为中心,猛地一颤!更加剧烈的、不协调的七彩光芒从周围的晶体中爆发出来!控制室内的空间扭曲感和信息噪音陡然提升!
修复进程,出现了意外的波折!而暗处的“幽影”,显然并未放过之前渗透时留下的“后门”,趁着林风专注修复、防御力量集中于外围的时机,发动了阴险的干扰!
“林风!稳住!节点出现应激紊乱,立刻停止清理,转为安抚和稳定!”柳云瑶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铁幕小组!找出并清除干扰源!快!”
外部管道中,传来了能量武器低沉的嗡鸣和短暂而激烈的交火声!
控制室内,林风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他强行切断了对那个出问题节点的能量注入,将意识迅速抽离,同时调集更多的“变量”之力,混合着柳云瑶远程传来的、更加庞大的稳定韵律,如同最柔和的手,试图安抚那片因意外刺激而“暴动”起来的局部法则网络。
内忧外患,同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