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病房窗户，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斜长的光带，空气中还飘着隔壁床产妇家属送来的小米粥香气。诗雅雨靠在床头，胸口的胀痛比昨晚稍缓，却依旧像压着两块滚烫的石头，连抬手梳理头发的力气都没有。宝宝在婴儿床里睡得安稳，小嘴巴偶尔还会轻轻蠕动，看得她心里又软又涩——这几天因为涨奶，她能喂给宝宝的奶越来越少，每次看着小家伙吸不到奶时委屈的哭脸，她都觉得自己像个没用的母亲。
“我出去买趟菜，中午给你熬点鲫鱼汤，别乱动，看好孩子。”林香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她拎着帆布菜篮，脸上带着惯有的不耐烦，临走前还特意瞪了诗雅雨一眼，“别又趁我不在瞎琢磨些没用的，通乳师那事想都别想！”
诗雅雨没应声，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林香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宝宝均匀的呼吸声和监护仪轻微的“滴滴”声。她侧头看向折叠床，章鹏正低头扣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反复滑动，却始终没点开任何一个应用——自从昨晚被林香呵斥后，他就变得更加沉默，连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躲闪。
诗雅雨心里泛起一阵失望，她知道章鹏性格懦弱，可还是忍不住期待他能为自己说句话。她轻轻叹了口气，刚想闭上眼睛歇会儿，就听到章鹏起身的动静。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先是探头往门口看了看，又回头确认宝宝没醒，才压低声音，凑到诗雅雨耳边：“那个……我昨晚查了下手机……”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明显的紧张，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攥着衣角。诗雅雨心里一动，缓缓睁开眼，正好对上他躲闪的目光——那眼神里藏着几分犹豫，还有一丝她许久没见过的、微弱的坚定。
“我听说……有通乳师，专门治涨奶的，能缓解疼。”章鹏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要融进空气里，“我找了个评价还不错的，说能上门……要不……我偷偷请一个来？等妈回来之前就让她走，她不会知道的。”
“通乳师”三个字像一道微光，突然照进诗雅雨灰暗的心里。她的眼睛瞬间亮了亮，胸口的胀痛仿佛都轻了几分，她下意识地抓住章鹏的手腕，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真的……真的能缓解吗？会不会……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
上次林香暴力揉奶的痛苦还刻在骨子里，她既期待能摆脱疼痛，又怕再经历一次折磨。章鹏被她抓得一僵，连忙点头：“不会的，我看评论说，人家是专业的，手法很轻，好多人都说管用……就是……就是有点贵，一次要五百块。”
提到钱，他的声音又弱了下去，眼神也黯淡了几分。诗雅雨的心也跟着沉了沉——她知道林香最看重钱，五百块在她眼里，比什么都金贵。可一想到胸口的剧痛，想到宝宝因为吃不饱奶哭闹的样子，她还是咬了咬牙：“只要能好……钱没关系，我这里还有点私房钱……”
“不用你的，我来想办法。”章鹏突然打断她，语气比刚才坚定了些，“我昨天发了绩效，偷偷留了点，够付这个钱。我现在就联系她，让她尽快过来，争取在妈回来之前弄完。”他说着就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眼神里带着几分急切，像是怕再犹豫一秒，这点勇气就会消失。
诗雅雨看着他低头操作的侧脸，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结婚这么久，章鹏总是被林香压得抬不起头，这还是他第一次瞒着林香，主动为她做一件事。她攥着床单的手指慢慢松开，胸口的胀痛似乎真的减轻了些，连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行，那你快点联系，要是妈提前回来……”
“妈回来也不怕，我就说……就说你不舒服，找护士来看看，先把她糊弄过去。”章鹏抬头冲她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几分笨拙的讨好，却让诗雅雨的眼睛瞬间热了。她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到走廊里传来熟悉的帆布菜篮摩擦声，还有林香哼着小调的声音——她竟然比平时回来得早了！
章鹏的脸色瞬间变了，手忙脚乱地想锁屏，可手指却不听使唤，屏幕还停留在和通乳师的聊天界面上。诗雅雨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只见林香拎着菜篮，推开门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大概是买到了便宜的蔬菜。
“妈，你怎么回来了这么早？”章鹏慌忙把手机揣进兜里，声音都在发颤。林香没理他，径直走到床头柜旁，把菜篮往上面一放，刚想弯腰收拾里面的西红柿，就听到诗雅雨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带着期待的声音：“那……那让她尽快过来吧，争取在妈回来之前……”
“让谁过来？！”林香的动作瞬间僵住，猛地直起身子，眼神像刀子似的扫过诗雅雨和章鹏，“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什么尽快过来？！”
章鹏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看林香的眼睛。诗雅雨的心也沉到了谷底，知道刚才的话肯定被林香听到了，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没……没说什么，就是……”
“没说什么？我看你们就是在背着我搞鬼！”林香一把揪住章鹏的胳膊，伸手就去掏他的兜，“把手机拿出来！我倒要看看，你们在偷偷联系什么人！”
章鹏死死攥着口袋，脸涨得通红：“妈，真没什么，就是工作上的事……”
“工作上的事需要躲着我？需要‘尽快过来’？”林香的力气大得惊人，一把就把手机从章鹏兜里拽了出来，按亮屏幕时，还没来得及锁屏的聊天界面赫然映入眼帘——“通乳师李姐”的备注，还有“半小时后到医院”的消息，像针一样扎在林香眼里。
“好啊！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林香的声音瞬间拔高，尖锐得像要刺破耳膜，她把手机往地上一摔，“啪”的一声，手机屏幕瞬间裂开一道蛛网。“请什么请？！那得多贵？！揉一揉就要几百上千！钱是大风刮来的？就她金贵？！我们当年生孩子，涨奶涨得跟石头似的，自己揉一揉就好了，到她这里就要请人？！”
手机摔在地上的声音吓得宝宝瞬间哭了起来，诗雅雨连忙想去抱孩子，却被林香一把推开：“你别碰他！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挑唆鹏鹏乱花钱！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家的钱多得花不完？！”
她指着诗雅雨的鼻子，唾沫星子溅了诗雅雨一脸：“我告诉你诗雅雨，你别以为生了孩子就了不起了！就能随便挥霍我们家的钱了！那通乳师就是骗钱的！专门骗你们这些娇气的产妇！几百块钱能买多少菜？能给我孙子买多少奶粉？你倒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要花出去！”
诗雅雨被推得踉跄了一下，胸口的胀痛瞬间加剧，疼得她倒抽冷气。她看着林香狰狞的脸，看着宝宝哭得通红的小脸，看着缩在一旁不敢说话的章鹏，心里的那点希望像被泼了盆冷水，瞬间熄灭了。她想解释，想说是自己要请的，不是章鹏的主意，可话到嘴边，却被林香的呵斥堵了回去：“你还想说什么？想说我冤枉你了？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想把我们家的钱都败光！”
“妈，你别骂她了，是我要请的，跟她没关系！”章鹏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却被林香一眼瞪了回去：“你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要不是她整天哭哭啼啼的，你能想起请什么通乳师？！我看你就是被她迷昏了头！连钱都不知道省了！”
林香越说越激动，伸手就去扯诗雅雨的病号服，想看看她的胸口到底“有多疼”。诗雅雨吓得连忙护住胸口，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妈，别碰我！真的很疼……”
“疼？我看你就是装的！”林香的手还在往前伸，婴儿床里的宝宝哭得更凶了，整个病房里乱成一团。章鹏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混乱，看着诗雅雨痛苦的样子，心里又急又愧，却还是没敢上前——他知道，只要自己再开口，只会让林香更生气，只会让诗雅雨受更多的委屈。
林香扯了半天没扯动，终于停了手，却还是没消气，指着诗雅雨的鼻子骂：“我告诉你，这通乳师你想都别想请！就算你疼死，也别想花我们家一分钱！你要是再敢挑唆鹏鹏乱花钱，我就把你送回娘家去！让你娘家人看看，你是怎么在我们家当媳妇的！”
她说完，又狠狠瞪了章鹏一眼：“还有你！以后少跟她瞎琢磨这些没用的！好好上班赚钱，别整天想着这些歪门邪道！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偷偷给她花钱，我就把你的工资卡收回来！”
章鹏默默点头，弯腰捡起地上摔坏的手机，屏幕已经彻底黑了，再也开不了机。他看着手里的手机，又看了看靠在床头默默流泪的诗雅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闷又疼——他好不容易鼓起的那点勇气，他偷偷为诗雅雨做的那点打算，在林香的暴怒面前，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宝宝的哭声和林香收拾菜篮的动静。诗雅雨靠在床头，看着天花板，眼泪无声地往下流。胸口的胀痛似乎比刚才更甚了，连带着心里的疼，一起把她紧紧裹住，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知道，章鹏的那点挣扎，终究还是败给了林香的强势；而她的这点希望，也终究还是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