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山风还带着夜里的湿气。
沈微澜站在林边那块歪斜的石头前,指尖蹭了蹭石缝里翻出的新土。她没说话,只是把贴身藏着的玉佩掏了出来。
“走吧。”她收起玉佩,声音不高,“别等他们喘过气来。”
春棠从包袱里取出干粮分给众人,顺手把一张伪造的押运单塞进副将手里:“就说我们往北送粮去了,三日后回营。”副将点头走远,她才低声问,“真不带兵?五个人进这深山,太险。”
“人多反而惹眼。”沈微澜看了她一眼,“你当那帮人是冲着粮草来的?”
夏蝉已经拔剑在手,剑尖轻点地面探着路:“刚才那脚印,不是逃兵踩的。太齐,像是列队走过。”
秋蘅蹲下身,手指捻了捻泥土,又凑近鼻端嗅了下:“有人用香粉压过气味,想藏行踪。”
冬珞展开袖中舆图,比对山势:“按《南疆遗录》记的,这片地叫雾瘴谷,三峒交界,历来没人敢进。”
“正因为没人敢进。”沈微澜接过话,“才容易藏东西。”
一行人绕过野松林,转入一条窄谷小道。两旁岩石高耸,头顶只剩一线天光。脚下碎石滑动,走一步得稳三步。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夏蝉忽然抬手示意停步。
“不对。”她眯眼盯着前方一块青石,“那石头上……有划痕。”
众人靠近,只见青石表面刻着一道半圆纹路,与玉佩上的符号极为相似。
沈微澜伸手抚过纹路,再摸出玉佩贴上去。
玉石微微发烫,纹路竟泛出一层极淡的蓝光。
“它认路。”冬珞低声道,“这地方,就是古籍说的‘双月交汇点’。”
话音未落,树梢一晃。
破空声起!
夏蝉猛地将沈微澜拽到身后,蝉翼剑横扫,铛的一声磕飞三枚飞镖。黑影从两侧跃下,落地无声,四人围成一圈,刀刃直指中央。
“是影蛇门。”夏蝉冷笑,“专接暗杀买卖的老鼠,怎么也掺和这事?”
为首那人蒙面,只露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沈微澜手中的玉佩。
“交出来。”他开口,声音沙哑,“你们不该碰这东西。”
“我偏要碰。”沈微澜往后退半步,把玉佩收回怀里,“你说怎么办?”
那人不再废话,挥手一刀劈来。
夏蝉迎上,剑光如织。两人交手不过五招,对方突然变招,刀锋转刺沈微澜咽喉。她侧身避过,耳畔一凉,发簪被削断一根。
“他们目标是你!”夏蝉怒喝,一剑逼退两人,反手把她护在岩壁角落。
秋蘅趁机洒出一把香粉,白烟腾起,敌人动作一滞。春棠立刻点燃一枚信号烟火,扔向远处山坡。
“往溪谷走!”冬珞喊,“地图上有条暗径!”
五人借烟掩护,钻入右侧密林。身后追兵脚步紧逼,刀声不断。
跑了约一炷香时间,终于甩开。
溪水潺潺,几人趴在岸边喘气。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春棠抹了把脸上的汗,“消息走漏了?”
“不是。”冬珞摊开舆图,手指点着路线,“他们是守在这的。像……等了很久。”
沈微澜靠着石头坐下,从怀中再次取出玉佩。这次她发现,玉佩背面有一处极细的刻痕,像是被人磨过又重新补上。
“这不是普通的玉。”她低声说,“它里面……有夹层。”
“拆开?”夏蝉问。
“不行。”秋蘅伸手试了试温度,“粘合用的是南疆特有的蜂蜡,遇热才化。现在拆,痕迹太明显。”
“那就晚上再说。”沈微澜收好玉佩,“先找地方歇脚。”
天色渐暗,五人在一处岩洞生火。
沈微澜拿出随身带的《南疆雅技谱·卷七》,一页页翻看。翻到某一页时,她停下。
“这书里提过一种‘叠影读文术’。”她抬头,“用不同角度的光,照同一张图,能看出隐藏的字。”
冬珞立刻把油灯挪到左侧:“试试这个方向。”
光线斜照玉佩拓印纸,果然,原本看不出的细线慢慢浮现,组成一组数字和方位标记。
“这是……地脉纪年?”冬珞皱眉,“前朝用的计时法,每三十年一轮回。”
“对应的是沉沙坳。”秋蘅忽然开口,“我师父提过,那里曾是前朝秘库入口,后来塌了。”
“塌了也能进去。”夏蝉握紧剑,“只要有人想抢,就说明底下还有东西。”
春棠看着地图,忽然抬头:“可这条路不对劲。我们白天走的那段,石板排列太规整,不像自然形成的。”
“是机关路。”沈微澜站起身,“前人设的试炼,只有懂规矩的人才能过。”
“那我们现在算闯进来了?”春棠苦笑,“难怪被人盯上。”
“盯上才说明走对了。”沈微澜吹灭油灯,“明天一早,直奔沉沙坳。不绕路,不停留。”
第二天天还没亮,五人已出发。
新路段布满残破石台,每块石板间隔一致,但有些微微凸起。
“别踩中间那块。”沈微澜伸手拦住春棠,“风向变了,这里有毒弩。”
她解下腰带绑在树枝上,轻轻扫过前方石面。
咔的一声,几支黑箭从岩缝射出,钉入对面山壁。
“靠边走。”她低声,“步距不能错。”
夏蝉打头,用剑尖轻点石板测试稳固。秋蘅一路嗅着空气,提醒前方有苦杏仁味。春棠掐着时间,数着步伐间隔。
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穿过机关区。
眼前是一片荒谷,雾气弥漫,谷口立着半截残碑,字迹模糊。
“到了。”冬珞指着谷底,“沉沙坳。”
沈微澜望着前方,手摸进衣襟握住玉佩。
它比之前更烫了些。
“他们不怕死士,不怕机关。”她低声说,“怕的是我们真的找到答案。”
“所以更要走下去。”夏蝉往前一步,“你走中间,我护左,春棠右,秋蘅断后,冬珞盯路线。”
五人排成一行,踏入雾中。
走不到百步,地面突然一震。
“小心!”冬珞急喊,“脚下——”
话音未落,前方石地裂开一道缝隙,砂石滚滚下滑,露出下方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陈年腐气冲上来,呛得人咳嗽。
“是入口。”沈微澜蹲下,用手电筒照了照,“台阶还在。”
“跳?”夏蝉问。
“不。”她摇头,“有台阶就有规矩。按它的来。”
她率先踩上第一级。
石阶稳固。第二级,第三级……走到第十级时,玉佩突然剧烈震动。
“它反应了!”春棠低呼。
沈微澜正要说话,眼角余光瞥见洞壁上有字。
她凑近一看,心头一跳。
那是一行小楷,刻得极深:
“持玉者入,余者皆葬。”
她回头看向四人。
夏蝉已经把剑拔出来了:“你说过,我们不分彼此。”
春棠笑了笑:“我可不想回去算账。”
秋蘅淡淡道:“你要死在里面,我也懒得救。”
冬珞把舆图收好:“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退出去。”
沈微澜看着她们,把玉佩紧紧攥进掌心。
“那就一起,看看这底下到底埋了什么。”
她抬脚,踏上第十一级台阶。
脚落下的瞬间,身后砂石轰然滑落,封住了入口。
黑暗吞没了最后一点光。
夏蝉忽然道:“你听,是不是有水声?”
沈微澜屏息。
确实,深处传来细微的滴答声,是钟摆声,也是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