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戈壁。
黄沙被狂风卷上天空,将整片天地染成昏黄。
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而嘶吼。
共和国历史上规模空前的军事演习,在此拉开序幕。
“红军”总指挥部内,李云龙身着笔挺的元帅服,站在巨大的沙盘前,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得意。
他一巴掌拍在沙盘边缘,震得代表装甲集群的微缩模型都跳了跳。
“都给老子听好了!”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充满了绝对的自信。
“对面那帮蓝军,都是些刚从军校毕业的娃娃兵,连枪油味儿都没闻过几天!”
“今天,就让咱们这些老骨头,给他们好好上一课!教教他们,什么他娘的叫打仗!”
指挥部里,一群将星闪耀的“红军”将领们轰然应诺,个个摩拳擦掌。
他们,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百战之师。
在他们看来,这场演习,不过是陪着一群孩子玩一场战争游戏。
李云龙更是自信满满,他把自己的王牌装甲师摆在了主攻方向,准备用最经典、最粗暴的钢铁洪流,一波凿穿对面的防线。
他抓起通讯器,对着那头的丁伟和孔捷喊道:
“老丁,老孔,你们就瞧好吧!”
“一个小时!老子一个小时就端了蓝军的指挥部!晚上回来,咱们喝庆功酒!”
上午九点整。
演习总指挥部冰冷的声音通过广播响起:“演习开始!”
李云龙大手一挥,中气十足地吼道:“总攻!”
命令下达。
然而,万炮齐发、铁流滚滚的场面,并未出现。
指挥部里,所有通讯设备,在同一瞬间,爆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尖啸。
那不是电流的“滋滋”声,而是一种纯粹的、蛮横的噪音,仿佛有人拿着钻头在钻你的耳膜。
原本清晰显示着战场态势的雷达屏幕,瞬间被一片狂乱的雪花彻底覆盖。
“报告元帅!与各部队通讯全部中断!”
“报告!雷达失灵!我们成瞎子了!”
“报告!备用频道受到强电磁压制!无法建立通讯!”
一声声惊惶的报告,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李云龙的心上。
他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一把抓起离自己最近的一部电话,对着话筒咆哮:“喂?!喂!说话!他娘的,都哑巴了?!”
电话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忙音。
整个庞大的“红军”指挥体系,在演习开始的第一秒,就被彻底斩首。
李云龙懵了。
“怎么回事?!”他一把揪住通讯参谋的领子,眼睛瞪得像铜铃,“敌人他娘的用了什么妖法?!”
“不……不知道……”通讯参谋脸色惨白如纸,“这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干扰模式,它覆盖了所有频段,像一堵墙,我们根本过不去!”
“放屁!”
李云龙一把推开他,额头上青筋暴起。
“没了他娘的无线电,老子就不会打仗了?!”
“传令兵!骑摩托车去!告诉王大牙,让他按原计划,给老子狠狠地打!”
命令刚刚下达。
演习导演部的声音,就通过一个特殊的加密频道,冷冰冰地在指挥部里响起。
“红方传令兵,在出发后三百米,被蓝方无人机侦测锁定,判定已被远程炮火覆盖,阵亡。”
李云龙猛地回头,死死盯着大屏幕。
屏幕上的雪花闪烁了一下,切换成一个清晰的卫星俯瞰视角。
一架造型科幻、通体漆黑的无人机,正幽灵般盘旋在他的指挥部上空。
他派出去的那个传令兵,刚骑着摩托冲出掩体,就被一个血红色的十字准星牢牢套住。
李云龙的心,猛地一沉。
这仗,跟他过去几十年打过的所有仗,都不一样。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赤身裸体的人,被扔进了一片黑暗的森林,周围全是看不见的眼睛,在冷冷地盯着他。
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对李云龙和整个“红军”指挥部来说,是地狱般的煎熬。
他们成了真正的聋子和瞎子。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屏幕上,导演部不断切换的“蓝军”视角。
看着他们那支由坦克、步兵、火炮组成的钢铁洪流,在失去指挥后,变成了一盘散沙,被蓝军用闻所未闻的战术分割、包围、一口口吃掉。
蓝军甚至没有出动大规模的装甲部队。
他们只用几架无人机在高空侦察,再通过一种叫“数据链”的东西,引导后方的远程火箭炮,进行精确到“米”的“点名”。
“红军”的坦克阵地,还没来得及开一炮,就被从天而降的炮弹雨炸成了零件。
“红军”的炮兵阵地,刚刚完成部署,就被蓝军的反炮兵雷达锁定,迎来了加倍的火力覆盖。
李云龙的部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甚至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这不是战争。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李云龙靠在沙盘上,嘴里的烟卷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他看着自己精心部署的王牌部队,在屏幕上被一个个判定“摧毁”,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喘不过气。
他戎马一生,从未打过如此窝囊的仗。
终于,屏幕上的画面一定。
一个巨大的红色警报,在他指挥部的坐标上疯狂闪烁。
导演部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蓝方发射‘斩首’导弹,精确命中红方指挥部。红方指挥系统彻底摧毁。”
“本次演习,结束。蓝方,胜。”
几个穿着裁判服的军官走了进来,对着失魂落魄的李云龙敬了个礼。
“元帅,您‘阵亡’了。”
整个指挥部,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低着头,脸上写满了屈辱和不甘。
李云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体无完肤。
输得……莫名其妙。
良久。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暴怒,要掀翻桌子骂娘的时候。
李云龙的肩膀,忽然开始微微耸动。
“呵……”
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紧接着,笑声越来越大。
“呵呵……哈哈哈哈!”
他猛地仰起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狂笑声,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在场所有人都被他笑懵了。
“元帅,您……”一个参谋小心翼翼地开口。
“好!好啊!”
李云龙猛地一拍大腿,双眼亮得吓人,哪里还有半分战败的沮丧,脸上全是酣畅淋漓的兴奋!
“他娘的!过瘾!真他娘的过瘾!”
演习结束后,最高首长亲自来到“红军”指挥部,准备安抚一下这位打了败仗的老元帅。
可他看到的,却是一个满面红光,兴奋得来回踱步的李云龙。
“首长!”李云龙一看到他,大步迎了上去,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娘的,这仗败得舒坦!老子这辈子没打过这么痛快的败仗!这才是未来的仗!”
最高首长愣住了,随即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李云龙转过头,看着那些垂头丧气的部下,大声吼道:“都给老子把头抬起来!哭丧着脸干什么?我们输了吗?我们没输!”
“我们看到了咱们的军队,将来该是什么样!”
“林凡那个小王八蛋说的没错,科技才是第一战斗力!这帮小兔崽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老子高兴!老子脸上有光!”
说完,他直接冲出指挥部,一把抓住了正准备离开的“蓝军”指挥官,还有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年轻人。
正是沈飞。
“小子,你给老子站住!”李云龙瞪着沈飞,眼睛里全是饿狼般的好奇,“你那个能把老子变成瞎子和聋子的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给老子讲讲!”
沈飞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但还是恭敬地回答:“报告元帅,那是……是早期相控阵雷达和电子战吊舱,可以对指定空域进行大功率的阻塞式干扰。”
“相控阵……电子战……”
李云龙咂摸着这些完全听不懂的词,非但没有糊涂,反而眼睛越来越亮。
他拉着沈飞和蓝军指挥官,就在沙盘边上,像个最好学的学生,问这问那。
从无人机侦察,到数据链传输,再到远程精确打击。
他问得极其详细,甚至提出了一些连沈飞都感到惊讶的改进建议。
“你们这个无人机好是好,飞得高看得远,可要是对方有防空导弹呢?你们能不能搞得再小一点,飞得再低一点,让他看不见,打不着?”
“还有你们那个雷达,能把天上的东西看清楚,地上的呢?要是敌人挖了地道,你们能发现吗?”
他虽然败了,却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就敏锐地洞察到了这套全新作战体系的优势和短板。
这位从旧时代战场走出的老将,用他那野兽般的战争直觉,拥抱着一个全新的时代。
他看到了希望。
看到了这个国家,这支军队,光辉灿烂的未来。
……
夜里,李云龙破天荒地没有喝酒。
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对着一张空白的稿纸,发了半天呆。
军事上,他看到了国家的飞跃。
那么,赵刚呢?
他那个老伙计,在脱下军装,主管思想和教育之后,又为这个国家培养出了怎样的新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