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也不短了!”
外婆嗔道,“遇到合适的就要抓紧!我看小陈是个靠谱的,你可别让人家等太久。”
沈青瓷心里苦笑,面上只能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您就别操心了。”
收拾完厨房,三人又坐在客厅聊了会儿天。陈默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外婆,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今天谢谢您的招待,饭菜特别好吃。”
“哎呀,这就走啦?”
外婆有些舍不得,“再坐会儿嘛!”
“外婆,陈默明天还要上班呢。”
沈青瓷解围道,“我送他下去。”
“那好吧……小陈,以后常来啊!外婆给你做好吃的!”
外婆拉着陈默的手,叮嘱道。
“一定,外婆您保重身体。”
陈默礼貌地道别。
沈青瓷送陈默下楼。
夜晚的老小区很安静,只有几盏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走到车边,沈青瓷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陈默:“今天……真的非常谢谢你。外婆特别高兴,我已经很久没看到她这么开心了。”
陈默笑了笑:“能帮上忙就好。你外婆人很好。”
“嗯……”
沈青瓷点点头,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道谢显得太轻,说别的又似乎不太合适。
陈默看出了她的局促,主动拉开车门:“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行,就几步路。”沈青瓷连忙说。
“这么晚了,送到楼下吧。”
陈默已经坐进了驾驶室。
沈青瓷也不再推辞,坐进副驾驶。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在沈青瓷住的高档公寓楼下停下。
“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沈青瓷再次道谢,“改天我请你吃饭,好好谢谢你。”
“行。”
陈默爽快应下,“快上去吧,早点休息。”
沈青瓷下了车,站在路边看着陈默的车子驶远,消失在夜色中。秋夜的凉风吹过,她拢了拢风衣,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有对外婆撒谎的愧疚,有对陈默帮忙的感激,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莫名的触动。
摇了摇头,沈青瓷转身走进公寓大楼。
而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温婉刚从实验室出来,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温婉拿出手机,给陈默发了条微信:【陈默,我下班了,你还在公司吗?】
几分钟后,陈默回复:【刚送一个同事回家,现在过去接你。二十分钟到。】
温婉看着手机屏幕,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好,路上小心,我等你。】
车门关闭的声音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
楼道里声控灯应声亮起,投下冷白的光晕。
沈青瓷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上台阶,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更衬出一种空旷。
推开家门,手指按下墙上的开关,“啪”一声,客厅顶灯洒下明亮却缺乏温度的光。
玄关处还摆着她早上匆忙换下的细跟皮鞋,此刻歪斜着,显得有些寂寥。
沈青瓷反手关上门,厚重的实木门将世界彻底分成内外。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沈青瓷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一直挺直的肩背终于松懈下来,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缓缓松弛。
然而,随之而来的并不是轻松,而是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她换了拖鞋,将风衣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走到饮水机旁接了半杯温水。
玻璃杯壁传来适宜的暖意,她却没有立刻喝,只是捧着杯子,走到客厅中央的沙发前,坐下。
房子是两年前贷款买下的,不大,但足够她一个人住。
装修是她自己盯的,现代简约风格,线条利落,色调以灰白为主,点缀着少量金属和深木色。
各处都收拾得井井有条,书架上书籍按类别和高度排列,茶几上除了一套茶具空无一物,连遥控器都放在固定的收纳盒里。
平时她很享受这种秩序感和掌控感。可今晚,这过分的整洁和安静,像一层无形的膜,将她包裹起来,第一次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孤独。
是的,孤独。
这个认知让她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外婆家那种略显陈旧却充满烟火气的拥挤和温暖,与眼前这片精致却冰冷的空间,形成了鲜明到刺眼的对比。
晚餐时外婆絮絮叨叨的关切,陈默沉稳得体的应对,餐桌上家常菜的香气,甚至楼道里邻居隐约传来的电视声……
所有那些鲜活的、嘈杂的、带着温度的片段,此刻都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她一个人,和这一室寂静。
沈青瓷慢慢喝了一口水,温水滑过喉咙,却仿佛带不起一丝暖意。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今晚的片段。
陈默提着果篮和营养品,跟在她身后走上没有电梯的老旧楼梯,步伐稳健,没有一丝不耐。
陈默在外婆面前恭敬又自然的笑容,那双深邃的眼睛看向外婆时,是真诚的温和。
回答那些“查户口”式的问题时,是游刃有余的从容。
陈默帮她拉开椅子,接过她递来的茶杯时指尖轻微的触碰。
陈默说“青瓷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性之一”时,那平稳而笃定的语气,还有那时他侧脸的轮廓,在客厅略显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沈青瓷闭上眼睛,试图将这些画面驱散。
她是沈青瓷,默婉资本的执行总裁,理性、冷静、目标明确,从不允许自己沉溺于无谓的情绪,尤其是……不该有的情绪。
可是,今晚的一切,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她预想的要持久,要难以平息。
她沈青瓷不是没见过优秀的男人。
商场上,比她位高权重的,比她手腕更强硬的,比她背景更雄厚的,比比皆是。
但陈默不一样。
他太年轻,年轻得与他所取得的成就、与他行事的老练沉稳形成一种惊人的反差。
他聪明,眼光毒辣,出手果断,却又在某些时候,比如今晚,展现出一种超越年龄的体贴和担当。
更重要的是……在他身边,她感受到的是一种平等的尊重,是强者之间的默契和认可,而非居高临下的审视或别有用心的靠近。
这种认知让她心里某个角落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是一种更深的无力感。
她来晚了。
或者说,命运没有给她在对的时间遇见他的机会。
陈默身边已经有温婉了。
那个干净得像泉水,温柔坚韧的女孩。
他们之间的感情,沈青瓷看得分明,那不是能被轻易介入或动摇的。
陈默看温婉的眼神,与今晚看她、看外婆的眼神都不同,那里面的专注和温柔,是独一无二的。
沈青瓷慢慢放下水杯,玻璃底与茶几接触,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在这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不是那种人。
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她这些年建立起的所有原则和边界,都不允许她去做任何可能破坏别人感情、或者让自己显得卑微难堪的事情。
心动或许不受控制,但行为可以。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京城的夜景,车流如织,灯火璀璨,一片繁华喧嚣,却与她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
她的影子模糊地映在玻璃上,形单影只。
那股刚刚压下去的伤感,又丝丝缕缕地弥漫上来。
不是遗憾,不是不甘,更像是一种……清醒的钝痛。
明知道那条路上有个人,你远远看着,觉得他走得很好,甚至在心里默默欣赏,钦佩,或许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向往,但你清楚地知道,那条路不属于你,你也不会踏上去。
沈青瓷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自嘲般的笑意。
也好。
将这份悄然滋生的、不合时宜的悸动,连同今晚这场为了安慰外婆而演的戏,一起打包,封存在心底最安静的角落吧。
她会继续做她的沈青瓷,默婉资本锋利而可靠的执行总裁,陈默商业版图中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他们会是默契的搭档,是彼此信任的伙伴,或许,也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这就够了。
至于心里那点刚刚破土、就被她亲手按回去的苗头,就让它永远只是苗头吧。
偶尔在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时,或许会偷偷拿出来看一看,但也仅此而已。
沈青瓷转过身,不再看窗外繁华却冰冷的夜景,走向卧室。
明天还有堆积如山的工作,新的投资案要评估,普斯资本那边的动向需要持续关注,脑科学研究中心的进展要跟进……
生活总要继续,用理性,用事业,用她擅长的一切,去填满那些或许会偶尔出现的空隙。
只是今晚,允许自己,稍微感受一下这无人知晓的、短暂的孤独,和那份注定深藏心底的、寂静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