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光球在剧烈爆发后迅速萎缩、暗淡,如同一个垂死挣扎的水泡,内部的破碎影像——阿洛声称看到的“山洞”一闪——也随着光芒的熄灭而彻底湮灭,只留下空气中残留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空间撕裂感和紊乱的能量涟漪。那通往未知甚至可能是归途线索的“裂缝”,就这样在他们眼前昙花一现,随即彻底消失。
希望,来得突然,去得更快,只剩下更深的茫然和一丝侥幸——幸好没有鲁莽地冲进去。
然而,真正的危机,并非来自那已然消散的空间裂缝。
小金那声充满警示与恐惧的尖锐龙吟,如同冰锥刺破了短暂的死寂!它小小的身体紧绷到极致,暗金鳞片全部微微炸起,熔金般的竖瞳死死锁定葬骨渊深处那片更加浓稠、仿佛连暗紫色流光都难以穿透的永恒黑暗,喉咙里发出持续不断的、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咆哮。
陈胜和巫凡瞬间寒毛倒竖!他们顺着小金警示的方向望去,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深渊之下,那原本只是翻腾着灰黑雾气和零星紫光的无尽黑暗,此刻仿佛活了过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如海又阴冷彻骨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被惊醒,正从难以想象的深度缓缓弥漫上来!那气息中蕴含的并非单纯的怨恨或杀意,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深沉、仿佛与这片死亡大地本身融为一体的……存在感!
它似乎被刚才空间裂缝的剧烈波动,以及小金那一道蕴含真龙气息的吐息所吸引、所惊扰。虽然尚未露出真容,但那无形的威压已经如同亿万钧重担,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活物心头,让人灵魂战栗,几乎生不起反抗的念头。就连周围翻腾的灰黑色雾气,都仿佛变得凝滞,暗紫色流光也畏缩地绕开那片区域。
“那……那是什么……”巫凡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地抓紧了阿洛和陈胜。阿洛也忘了自身的伤痛,小脸满是恐惧,紧紧缩在巫凡怀里,连灰毛都吓傻了,僵硬得一动不动。
陈胜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体内的灵力几乎要自动运转起来抵抗这股威压。他瞬间明白,这才是葬骨渊真正的恐怖!那些游荡的怨灵、被侵蚀的怪物,或许只是它的“皮毛”或“衍生物”!而他们刚才的举动,无异于在沉睡的巨龙巢穴边点了一把火!
“走!立刻离开这里!快!”陈胜从牙缝里挤出嘶吼,他再也顾不上探索什么空间异常,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一把将受伤的阿洛背到背上,同时对巫凡厉声道:“跟上!什么都别管,往回跑!”
巫凡强忍着几乎瘫软的恐惧,咬紧牙关,转身就朝着来时的方向,沿着渊边发足狂奔!陈胜背着阿洛,速度却丝毫不慢,紧紧跟在巫凡身侧,同时不断回头,警惕着深渊下的动静。
小金也不再停留,它似乎比他们更清楚下方那存在的可怕,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流光,紧紧追随着阿洛,还不时回头对着深渊发出威胁性的低吼,试图为逃离争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威慑。
三人一龙,如同丧家之犬,拼尽全力逃离那片令他们灵魂都感到冻结的区域。来时小心翼翼探索的道路,此刻显得无比漫长。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心脏上,身后的恐怖气息如同跗骨之蛆,虽然没有立刻追上来,但那无处不在的威压却如影随形,压迫得他们喘不过气,大脑嗡嗡作响,恐惧几乎要淹没理智。
“不能停……不能停……”陈胜在心中疯狂嘶吼,透支着体力与灵力。阿洛伏在他背上,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
不知奔逃了多久,直到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感终于变得淡薄了一些,直到他们重新看到了“白骨滩”边缘那些熟悉的细小骸骨,三人才如同虚脱般,瘫倒在一片相对背风的巨石后面,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早已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劫后余生的感觉并未带来多少轻松,只有更深的疲惫和后怕。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巫凡瘫坐在地,声音依旧带着颤栗。
陈胜脸色铁青,缓缓摇头:“不知道……但绝不是我们能抗衡的存在。葬骨渊的秘密,远比我们想象的可怕。”他看了一眼伏在自己膝上、脸色依旧苍白、眼神有些涣散的阿洛,心中充满了自责和忧虑。不仅归途渺茫,还差点将所有人葬送在那深渊之侧。
小金落在阿洛身边,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熔金般的眸子里也残留着一丝惊悸。
短暂的休息后,陈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葬骨渊这条路,暂时是行不通了。至少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和认知,靠近核心区域无异于自杀。
“我们必须另想办法。”他沉声道,目光投向荒原更深处,那未被地图标注的茫茫未知,“或者,寻找这个世界的其他‘异常’点,或者……尝试接触这个世界真正的‘上层’力量,了解关于空间、关于位面的知识。”
前者如同大海捞针,后者更是危险重重。但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天色再次暗了下来,荒原的夜晚寒风刺骨。他们不敢点燃篝火,只能再次挤在一起取暖。
阿洛在昏睡中似乎陷入了不安的梦魇,眉头紧锁,偶尔发出含糊的呓语。巫凡小心地照顾着她,检查她的伤势。
陈胜则靠在冰冷的岩石上,望着葬骨渊方向那片仿佛能吞噬星光的深邃黑暗,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独眼老妪给的那个冰冷骨哨——“唤阴哨”。
老妪说,这哨子能在绝境中或许能引来一些“东西”制造混乱。
刚才在葬骨渊边,如果吹响它,会引来什么?是能对抗深渊之下那恐怖存在的“东西”,还是……更加万劫不复的灾厄?
他不敢尝试。在这个完全陌生、危机四伏的世界,任何一个微小的选择,都可能将他们推向无法预料的深渊。
前路茫茫,归途渺渺。带着受伤的同伴和一条不安的幼龙,陈胜感到肩上的担子从未如此沉重。但他们没有退路,只能在这片血腥而古老的镜像战场上,继续挣扎求生,寻找那一线或许根本不存在的、归家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