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月眠把平板电脑推到茶几对面时，经纪人张姐正在用吸管戳杯底的柠檬片。
屏幕上《心动频率》的烫金logo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嘉宾邀约函的电子印章鲜红得刺眼。
“推了。”温月眠蜷进沙发角落，毛毯把下巴埋了半截，“上个月刚接了个古装剧的女三号，进组前想歇着。”
张姐突然坐直了，吸管“啵”地弹出液面：“歇着？你知道这档综艺是谁家出品的吗？星驰传媒！沈衣川工作室参股的那个！”她把平板又推回来，指尖点着嘉宾阵容那栏，“你看这拟邀名单，顶流歌手、新晋小花，连顾导的新片男主都在列，你去了就是躺着吸热度。”
“那更不能去。”温月眠掀开毛毯，露出一截洁白的脖颈，“咖位差太多，去了也是当背景板，搞不好还被骂蹭流量。”
张姐突然叹了口气，声音软下来：“月月，我知道你不爱凑热闹，但你摸摸良心说，这两年接的角色，有哪个能让观众记住你？”
她往温月眠身边凑了凑，握住她微凉的手，“你是科班出身，演技比那些网红脸好太多，缺的就是一个机会。这综艺是直播形式，只要你表现自然点，哪怕只是安安静静待着，也能让更多人看到你。”
温月眠别过脸，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张姐是三个月前跟着自己的并不知道之前的那些事。
“我怕……”她声音发闷，“怕遇到不想见的人。”毕竟，三年前的结果那样的不堪。
“能有谁啊？”张姐拍着她的手背笑，“你在圈里除了我，就认识楼下便利店的收银员。再说了，就算真有熟人，那不是更好？有话题度啊！”
温月眠没说话。她怕的不是话题度，是怕在镜头前，藏不住那些被她强行压下去的情绪。
接下来的两天，张姐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给她看网友剪辑的综艺高光片段，给她分析同期小花的发展路线，甚至翻出她大学时的表演视频：“你看你那时候多灵动，怎么现在总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
周五晚上，张姐突然红了眼眶。她蹲在温月眠面前，手里攥着那份被打印出来的邀约函：“月月，算姐求你了。这是我跟了三个月才拿到的资源，你要是不去，我下个月就得卷铺盖走人。”
她抹了把脸，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你心里有坎，但人总得往前看啊。你才二十五，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耗着吧？”
温月眠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好。”她听到自己说，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去。”
张姐猛地抬头，眼里瞬间亮起来：“真的？！我就知道你最懂事了！”她起身就要去收拾行李，又被温月眠拉住。
“我有个条件。”温月眠看着她，“别给我安排任何炒作，我就安安静静录完。”
“没问题！”张姐满口答应，转身时偷偷抹了把眼泪，手机屏幕在口袋里亮了一下，是条未读消息：“人搞定了。”
温月眠躺在床上，正准备睡觉的时候，手机响了。
备注是“妈妈”，忍住酸涩，滑动了接听，“妈妈，这么晚了，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温母轻柔的声音响起，“宝贝，最近忙吗？”
“还好，过一段时间要进组了。”温月眠一边说着，一边扣着睡衣上的毛绒球。
“宝贝，你已经很久没回来了，我和爸爸商量了一下，等你哥回来，把公司交给你哥，我和爸爸去看看你。”
温月眠手指摩挲着小球，“不用了，妈妈，我很好，过一段时间等我不忙了，我就回家陪陪你和爸爸。”
“好，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家，大不了我们退圈不干了，爸爸妈妈又不是养不起你，我们温家的小公主有底气。”温母叮嘱道。
“嗯，我知道。”温月眠咬住了嘴唇，不想让妈妈听到哭声。
“你和川川……还没和好？”温母想起什么问道，“都这么久了，有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他要是欺负你了，跟妈妈说，妈妈给你出气……”
温母还在说着，温月眠已经听不清了，死死咬着嘴唇。
星驰传媒的会议室里，沈衣川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指尖一颤。他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抬头看向对面的制片人：“嘉宾名单确定了？”
“确定了。”制片人推过来一份名单，“苏曼妮主动降片酬想来，顾言那边也松口了。温月眠……张姐说她答应了。”
沈衣川的手指在“温月眠”三个字上停顿了片刻，喉结滚动了一下：“合同里加的条款，她没怀疑？”
“没。”制片人笑得有点暧昧，“张姐只说是给她的特殊待遇——单独化妆间，拒绝肢体接触可以不录。”
沈衣川没说话，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是cbd的夜景，灯火璀璨，像他这三年来拥有的一切——奖杯、票房、粉丝，可站在这里，他总觉得冷。
“综艺脚本呢？”沈衣川转过身，“我要的那些互动环节，加进去了吗？”
“加了。”制片人递过来一本蓝色封皮的脚本，“早餐约会、双人游戏、心动短信……保证自然不刻意。”
沈衣川点点头，翻开脚本。看到“初次见面赠送随身物品”那页时，他指尖顿了顿。他早就想好了要送什么——那条月亮项链。是他十八岁生日时给她买的，她戴了很多年，分手那天落在他抽屉里，他一直收着。
“她要是不收呢？”沈衣川突然问。
制片人愣了一下：“应该……不会吧？”
翻到“高空挑战”那一页时，他皱起了眉：“谁加的这个环节？”
“是……是苏曼妮提的建议，她说能制造话题。”制片人小心翼翼地回答。
沈衣川把脚本扔在桌上，声音冷得像冰：“换掉。眠眠怕高，换成室内活动。”
沈衣川确认没问题之后，把脚本合上。他太了解温月眠了，她心软，爱面子，在镜头前不会让他太难堪。但他更怕的是，她心里早就没他了。
这三年来，他没敢联系她，却偷偷关注着她的一切。她演的每部剧，哪怕只有一个镜头，他都找来看；她参加的活动，他会让助理去拍照片；上次她在机场被粉丝围堵，他匿名让人疏通了路。
沈衣川走出公司大楼，夜风带着凉意。他打开车门坐进去，车里还放着她以前爱听的歌。他发动车子，却没有回家，而是往温月眠公寓的方向开去。
他停在离公寓还有两条街的地方，看着她房间的灯。灯亮着，窗帘没拉严，能看到她坐在沙发上的影子，好像在发呆。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直到那盏灯熄灭，才缓缓开车离开。
明天，他想对她说声“好久不见”。哪怕她可能不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