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冰晶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我手指一顿,原本要弹出去的那股寒流立刻收了回来,顺着经脉倒流进丹田。一股闷痛在肋骨下方炸开,但我顾不上这些,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圈黑蓝相间的晶体。
那里不对劲。
刚才还只是结着霜花的残渣,现在表面浮出了一层细线,颜色发暗,像干涸的血迹。它们慢慢移动,拼成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图案,但又莫名觉得熟悉。七道裂口从地面延伸出来,正好对准石台的七个角,每一道都冒着淡淡的黑烟。
空气变了。
呼吸的时候,喉咙里有股甜味,像是铁锈混着腐烂的花瓣。我没吸第二口气,屏住呼吸往后退了半步。脚跟刚碰到碎石,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不是从外面来的。
是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来的。
“你救不了他们。”
这声音有点像白小纯,又不太一样。更冷,更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恶意。我咬住牙关,舌尖顶着上颚,强迫自己不去听。可画面还是冒了出来——血屠倒下的样子,手臂断口处喷出的血雾,杜凌菲把剑鞘递给我时的眼神,宋君婉站在远处,骨伞撑开,却没有靠近。
我想甩开这些念头,却发现越挣扎,那些影像越清晰。
胸口的冰晶还在震,频率越来越快。这不是疼痛,是一种警告。玄霜剑灵留下的东西在提醒我,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而且不是冲我一个人来的。
我闭上眼,试着放慢心跳。
刚才在调整寒流的时候学会了一件事:有些东西,你越怕它,它就越强。我不再试图把这些杂念赶走,反而在心里说了一句:“是,我怕。我怕他们出事,怕我来不及。”
那一瞬间,脑子里的声音停了一下。
黑烟的蔓延速度也慢了。
我睁开眼,低头看向自己右肩的伤口。那里还有三粒没散尽的光尘,藏在皮肉翻卷的地方。我抬起左手,用指甲把它们一点点按进肉里。冰凉的感觉顺着血管往下走,脑袋清醒了一些。
这时候,头顶的天穹裂口动了。
一道黑气从裂缝深处升起来,笔直落下,砸在地面第七个逆十字上。轰的一声,没有爆炸,也没有风,可整个石台都颤了一下。我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硬是用红莲刃撑住才站稳。
七根黑气柱全都立了起来。
它们的位置不规则,但隐隐围成一个圈,把我、血屠,还有这片废墟全包了进去。最中间那根正对着天穹裂口,像是在等什么人来完成最后一步。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杜凌菲和宋君婉刚才离开的方向在东侧,她们应该还没走远。我必须让她们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可当我张嘴想喊,声音刚出口,就被空气中那股黑雾吞了进去。紧接着,四周的黑气又浓了一分。
不能说话。
那就换种方式。
我伸手抓住胸前那块突出的冰晶碎片,用力一拔。血跟着喷出来,顺着前襟往下淌。我忍着痛,用沾血的手指在左臂外侧快速画了一道符。这是小时候在宗门学过的驱邪咒简化版,能不能起作用我不知道,但至少能发光。
血符刚画完,忽然燃起幽蓝色的火苗。
光不是很亮,但在这种地方足够显眼。我把手臂举起来,面向东方,大声喊:“别回来!七罪噬——”
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
第七根黑气柱落地的瞬间,天空裂开了更大的缝。无数黑影从里面涌出,不是实体,也不是幻象,而是一层层叠在一起的声音。哭的,笑的,骂的,求饶的,全都挤在一起,往我耳朵里钻。
我额头抵在地上,牙齿咬得发酸,右手死死抓着红莲刃的柄,左手还举着那条燃烧的手臂。火还没灭,但光变弱了。
我能感觉到,阵法已经启动了。
不是针对身体,是冲着人心来的。
它不要我死,它要我乱。
脑海里的画面又来了。这次不是回忆,是新的场景——杜凌菲倒在我面前,胸口插着一把剑,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宋君婉跪在血泊里,骨伞碎成几截,头发一缕缕变白;张大胖躺在丹房角落,手里还攥着半块酱肘子,眼睛睁着,不动了。
我喘不过气。
可我还是举着手。
火还在烧。
然后我听见了别的声音。
不止是我一个人在承受这些。
远处传来一声闷哼,很轻,但我知道是谁。杜凌菲的气息乱了。她一定也看到了什么。接着是另一侧,宋君婉的骨伞发出了一声脆响,像是承受不住压力。
她们进来了。
不是主动回来,是被拉进来的。
这个阵法根本没打算只困住我。
它从一开始就想把所有人都拖进来。
我抬起头,看着天穹裂口中央。那里开始旋转,形成一个黑色的漩涡。七根黑气柱的顶端连接着它,像七条锁链。而在漩涡边缘,出现了几个影子。
他们不是站着的。
是倒挂着的。
披着破烂的长袍,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七个红点组成的眼睛和嘴。他们的手垂下来,指尖滴着黑色的液体,落到地上就腐蚀出新的裂痕。
其中一个缓缓转过头,朝我看过来。
我听见了声音。
不是在我脑子里。
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低语。
“执念深重者,入阵即碎。”
我的手臂开始发抖。
火光摇晃了一下。
但他们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