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辣蟹”是定居点新开的中式餐馆,老板是个从外星殖民地回归的老厨子,据说祖上三代都是御厨。店面不大,但总是满座——毕竟在太空罐头和营养膏吃多了之后,谁都想来点有锅气的味道。
白砚翎提前三天才订到位子。他和白羽坐在靠窗的角落,桌上已经摆了三道菜:冒着热气的香辣蟹,翠绿的清炒时蔬,还有一笼晶莹剔透的小笼包。
“尝尝这个。”白砚翎夹了块蟹肉放到白羽碗里,“老板说这是用特殊香料处理过的,兽人也能吃。”
白羽小心地咬了一口。麻辣鲜香在舌尖炸开,他眼睛微微睁大,耳朵不自觉地抖了抖——这是他觉得好吃时的反应。
“怎么样?”
“好吃。”白羽诚实地说,又夹了一块。
窗外夜色渐浓,餐馆里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让人放松。邻桌是一家兽人家庭,雪豹族的父母正耐心地教孩子用筷子。更远些的桌子,几个刚下班的工人正举杯畅饮,聊着今天的趣事。
这是最平凡的夜晚,却让白砚翎觉得奢侈。
吃到一半,白羽忽然放下筷子,揉了揉腰。今天他跟着工程队去检查新学校的地基,搬了几个小时的建材。
“腰疼?”白砚翎问。
“有点。”白羽往椅背上靠,但椅子是硬的,不舒服。
白砚翎看了看周围,然后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
白羽眨眨眼:“这里?”
“又没人看我们。”
话是这么说,但白羽还是犹豫了一下。不过腰确实酸,而且……他们确实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他站起身,坐到白砚翎腿上——侧坐,脸朝向窗户,这样看起来没那么显眼。
白砚翎的手臂自然地环住他的腰,温热的手掌贴在酸痛的位置,轻轻揉按。
“这里?”
“嗯……”白羽舒服地眯起眼睛,像被顺毛的猫。
窗玻璃上映出两人的倒影:白砚翎穿着深灰色的高领毛衣,白羽是浅米色的针织衫,银发松松地扎在脑后。看起来就像任何一对普通情侣。
也许是太放松了,也许是香辣蟹里的米酒起了作用,白羽忽然做了件他自己事后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他把脸埋在白砚翎颈窝,蹭了蹭,然后——
“喵~”
很轻的一声,介于北极狐的呜咽和小猫撒娇之间的声音。
白砚翎整个人僵住了。手掌停在白羽腰上,眼睛瞪大。
白羽也僵住了。他在干什么?他刚才学了猫叫?在餐馆里?在……
“你……”白砚翎的声音有点飘,“你刚才……”
白羽耳朵通红,想从他腿上下来:“我什么都没——”
话没说完,白砚翎突然动了。
他一手揽住白羽的腰,一手穿过他膝弯,像抱小孩一样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动作快而稳,桌上的碗碟都没晃动一下。
“喂!”白羽压低声音抗议,但白砚翎已经抱着他走向餐馆后门——那里通往一条安静的小巷,通常是员工倒垃圾的地方。
推开后门,冷风灌进来。小巷里堆着几个干净的垃圾桶,墙上爬着夜光苔藓,发出柔和的绿光。
白砚翎把白羽放下,但没让他落地,而是直接抵在墙上。壁咚的姿势,只不过被壁咚的人脚还离地三寸——白砚翎的手臂稳稳地托着他。
“你刚才,”白砚翎凑近,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学猫叫了?”
白羽别开脸:“没有。”
“有。”
“你听错了。”
“那我再听听。”白砚翎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白羽浑身一颤。他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小声地、带着点羞恼地:
“……喵。”
白砚翎低笑,那笑声从胸腔深处传来,震得白羽后背发麻。
“北极狐学猫叫,”白砚翎的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这算物种污染吗?”
“要你管。”白羽伸手推他,但没用力。
白砚翎收紧手臂,把他完全按进怀里,然后吻了上去。不是温柔的吻,是带着笑意和侵略性的吻,像在品尝刚发现的宝藏。白羽一开始还想躲,但很快就被带进节奏里,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白砚翎的毛衣。
巷子外传来脚步声。两人迅速分开,白羽落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白砚翎挡在他身前,做出防卫姿态。
但不是敌人。是个年轻的人类女孩,拿着自拍杆和补光灯,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她看见两人,先是一愣,然后眼睛瞪得溜圆。
“天……天哪……”她小声说,手忙脚乱地看自己的手机屏幕,“直播间……直播间炸了……”
白羽和白砚翎对视一眼,意识到什么。白砚翎快步走过去:“你在直播?”
“我、我是美食主播‘小葵吃遍宇宙’……”女孩结结巴巴地说,“刚才在拍香辣蟹的后厨,不小心转到后巷摄像头……然后……”
她把手机屏幕转过来。直播间观看人数:87万,并且还在飙升。弹幕疯狂滚动:
【我看到了什么!!!!】
【那是白羽司令和白砚翎长老???】
【壁咚!!!是壁咚对吧!!!】
【北极狐学猫叫啊啊啊啊我死了】
【录屏了录屏了姐妹们!!!】
【所以官方说他们只是战友是在骗我们吗???】
【这明显是情侣啊!!是情侣!!!】
白砚翎按住额头。完了。
白羽反而冷静下来。他走到女孩面前,看了眼弹幕,然后对着镜头挥了挥手:“晚上好。”
弹幕停顿了一秒,然后更疯狂了。
【司令晚上好!!!】
【司令您刚才喵了吗???】
【请问二位是在交往吗???】
【结婚了吗???】
【什么时候办婚礼!!!我要随份子!!!】
白砚翎想把白羽拉走,但白羽摇摇头。他接过手机——动作很自然,像接过指挥部的通讯器。
“首先,”他对着镜头说,表情认真,“刚才的画面涉及私人空间,请主播删除相关录播,也请大家不要传播。”
弹幕一片【不要啊】的哀嚎。
“其次,”白羽顿了顿,耳朵又抖了一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我们确实在一起。婚礼已经办过了。”
直播间彻底疯了。礼物特效炸满屏幕。
白砚翎站在白羽身后,无奈地看着。他知道白羽为什么这么做——与其让谣言乱飞,不如官方认证。只是这认证方式也太……突然了。
白羽继续说:“现在是私人时间,我们在吃饭。所以……”
他忽然转过头,对着白砚翎,用刚才在餐馆里的那种声音:
“砚翎,我饿了。蟹要凉了。”
这次没学猫叫,但语气软得像在撒娇。而且他还眨了眨眼——白羽,那个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白羽司令,在直播镜头前眨眼睛。
白砚翎深吸一口气,伸手把白羽拉回怀里,从后面环腰抱住,下巴搁在他肩上。这个姿势让两人都出现在镜头里。
“大家好,我是白砚翎。”他对着镜头说,尽量让声音正常点,“如你们所见,我们在约会。所以能给我们一点私人空间吗?”
弹幕:【给给给!!!】
【你们继续!!!当我们不存在!!!】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等等兽人能生孩子吗???】
女孩主播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个……我能采访你们几个问题吗?就几个!”
白羽看了白砚翎一眼,后者点头。
“问吧。”白羽说。
“第一个问题……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八个月前。”白砚翎回答,“在G-47战役之后。”
“第二个问题……谁先表白的?”
两人同时沉默。然后白羽说:“他。”
白砚翎挑眉:“明明是你。”
“是你先标记我的。”
“是你先亲我的。”
弹幕:【啊啊啊吵起来了吵起来了!!!】
【打起来打起来!!!】
【这种吵架请多来点!!!】
女孩忍着笑:“第三个问题……你们平时私下怎么称呼对方?”
白羽:“砚翎。”
白砚翎:“白羽。”
“没有昵称吗?”
两人对视。白砚翎忽然笑了,凑到白羽耳边说了句什么。白羽耳朵瞬间通红,用手肘轻轻撞他。
弹幕:【说什么了说什么了!!!】
【我要知道!!!】
【主播快问!!!】
但女孩很识趣地没追问。她问最后一个问题:“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
这次白羽先开口:“战争还没结束,但生活要继续。我们保护地球,也是想保护这样的夜晚——能安心吃饭,能笑着聊天,能……”他顿了顿,“能无所顾忌地拥抱所爱之人的夜晚。”
白砚翎接话:“所以请相信我们。也请相信彼此。人类,兽人,所有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人——我们的不同不是弱点,是力量。”
他收紧手臂,把白羽完全圈在怀里:“就像我们。北极狐和极地狼,指挥官和战士,不同的种族,不同的过去,但选择了相同的未来。”
直播间的弹幕突然变得整齐:
【地球万岁】
【爱与和平】
【明天见】
女孩关掉直播前,最后看了一眼两人。白砚翎正低头对白羽说什么,表情温柔得不像话。白羽听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那是属于平凡人的幸福。
回到餐馆时,香辣蟹果然有点凉了。老板亲自过来加热,还送了一壶温好的黄酒。
“我女儿也在看直播。”老板笑眯眯地说,“她说你们是她偶像。”
白砚翎苦笑:“这下全宇宙都知道了。”
“知道不好吗?”白羽夹起一块重新热过的蟹肉,“省得总有人给你递情书。”
“你又翻我办公室?”
“路过不小心看到的。”
两人边吃边斗嘴,像任何一对普通情侣。
结账时,老板说什么都不肯收钱:“就当新婚礼物!哦不对,你们结婚过了……那就当……当公开礼物!”
最后白砚翎还是坚持付了钱,但老板偷偷往打包盒里多塞了半只蟹。
回家的路上,两人手牵手。街道很安静,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
“你刚才,”白砚翎忽然说,“在镜头前又喵了。”
“我没有。”
“你有。”
“那是你幻听。”
白砚翎停下脚步,把白羽拉到路灯下,认真地看着他:“再叫一次。”
“不要。”
“就一次。”
“……”
“喵~”
这次是白砚翎叫的。学得不太像,介于狼嚎和猫叫之间,有点滑稽。
白羽愣住了,然后笑起来。不是平时那种克制的笑,是放声大笑,笑得肩膀发抖,眼泪都出来了。
白砚翎看着他笑,自己也笑。两个人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笑成一团。
笑了很久,白羽喘着气说:“你学得真难听。”
“那你教教我?”
“不教。”
“小气。”
他们继续往前走。影子在身后交叠,像永远不会分开。
回到家,双生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白砚翎给花浇水时,白羽从后面抱住他。
“砚翎。”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让我也能这样。”白羽把脸贴在他背上,“不是指挥官,不是英雄,就只是……你的白羽。”
白砚翎放下水壶,转身,把他搂进怀里。
“你一直都是。”他轻声说,“我的白羽。”
窗外,夜色温柔。
而在网络上,那段直播录屏——尽管主播已经删除,但早有人备份——正在以光速传播。
中央军委的公关部门紧急开会,但看着视频里两人自然的互动和民众的正面反应,最后决定:不回应,不否认,不干预。
有时候,真实的情感,就是最好的宣传。
陆战天看完视频,关掉屏幕,笑着摇摇头:“这两个小子……”
然后他打开抽屉,取出一张旧照片——年轻时的白岳、苏文茵和他,三人在实验室前的合影。
“文茵,”他轻声说,“你儿子们……过得很好。”
照片上,苏文茵笑得很灿烂。
像在说: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