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云城上空。
林星遥蜷缩在别墅二楼卧室的沙发上,身上盖着苏砚深特意为她准备的羊绒毯,指尖轻轻描摹着小腹上凸起的弧度。
怀孕九个半月,宝宝比预期中活泼,时常在肚子里拳打脚踢,每一次动静都让她眼底漾起温柔的笑意。
本来苏砚深是想让林星遥住在医院里待产,但是林星遥不想闻到医院的消毒水味,坚决不去,苏砚深只好顺着她。
今天苏砚深去参加一个重要的跨国项目签约会,临走前反复叮嘱她不准下床乱走,不准自己做饭,甚至把家里的阿姨也留得晚了些。
可林星遥实在闷得慌,等阿姨离开后,便悄悄起身想去书房找本书看。
刚走到卧室门口,一阵突如其来的腹痛骤然袭来,像有把锋利的刀在腹腔里狠狠绞动。
她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扶住门框,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羊绒毯滑落在地也顾不上捡。
“唔……”她闷哼一声,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
这种痛感和以往的假性宫缩截然不同,密集而剧烈,带着一种让她心慌的压迫感。
更糟糕的是,急促的呼吸让她喉咙发痒,胸口开始隐隐发闷——那是哮喘要发作的前兆。
她挣扎着想去抓床头的手机,脚步踉跄着跌坐在地毯上。
腹部的坠痛感越来越强,身下不知何时已经濡湿一片,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让她浑身发凉。
“苏砚深……”林星遥咬着唇,几乎是泣音般唤出这个名字。
她颤抖着摸索到手机,手指不听使唤,好几次都按错了号码。
终于拨通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时,她已经疼得浑身发抖,说话都断断续续:“老公……我、我好像要生了……肚子疼得厉害……”
电话那头的苏砚深刚结束签约仪式,正和合作方握手道别,听到这话,浑身的气场瞬间冻结。
他猛地推开身边的人,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崽崽?你别慌,深呼吸,我马上回去!别怕,就在原地等着!”
他挂了电话,匆匆留下一句 “抱歉 家里有急事。”就抓起西装外套就往外冲,连合作方的挽留都顾不上理会。
司机见他脸色铁青,不敢多问,立刻发动车子,油门踩到了底。
平日里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苏砚深催着司机硬生生压缩到了四十分钟。
车子刚停在别墅门口,苏砚深就推开车门狂奔进去。
二楼的灯光亮得刺眼,他一眼就看到蜷缩在地毯上的林星遥,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却因为缺氧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
“崽崽!”苏砚深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他冲过去跪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了一件稀世珍宝。
林星遥靠在他怀里,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只是本能地抓住他的衣襟,虚弱地呢喃:“哮喘……药……”
苏砚深连忙转头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吸入剂,拧开盖子递到她嘴边。
看着她吸了两口,呼吸稍微平稳了些,他才抱起她快步下楼,声音嘶哑地对门口等候的保镖吩咐:“备车!去市中心医院,快!”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苏砚深将林星遥紧紧护在怀里,一只手稳稳托着她的腹部,另一只手攥着她的手,掌心全是冷汗。崽崽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苍白的脸,向来冷硬的轮廓此刻写满了焦虑和恐惧。
“别怕,,我在。”他一遍遍地轻声安抚,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颤,“马上就到医院了,再忍忍,嗯?”
林星遥靠在他怀里,疼得浑身发抖,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的衬衫。
她能感觉到宝宝在肚子里的动静越来越频繁,每一次宫缩都像要把她的身体撕裂,胸口的憋闷感也越来越重,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苏砚深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脏像是被凌迟一般。
他恨不得替她承受所有的疼痛,可此刻除了紧紧抱着她,不断地安抚,他什么也做不了。
四十分钟后,车子终于停在了市中心医院急诊楼前。
苏砚深抱着林星遥冲进去,大声嘶吼:“医生!护士!快!我太太要生了!”
急诊大厅的护士见状,立刻推来平车。
苏砚深小心翼翼地将林星遥放在车上,跟着护士一路狂奔,看着平车消失在产房门口,他才停下脚步,扶着墙壁大口喘气。
刚才一路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让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双腿也有些发软。
他拿出手机,想给家里的爷爷打个电话,手指却还在微微颤抖。
苏老爷子接到电话时,正在老宅的书房里练字。
笔锋刚落下,手机铃声就打破了书房的静谧。
看到来电显示是苏砚深,他皱了皱眉——这个时间点,孙子应该还在公司签约。
“爷爷。”苏砚深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沙哑和慌乱,和平时那个沉稳冷冽的样子判若两人。
苏老爷子心里咯噔一下,沉声问:“出什么事了?”
“星星……星星早产了,现在在市中心医院产房里。”苏砚深靠在墙上,目光死死盯着产房紧闭的大门,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情况有点不好,她有哮喘,刚才差点喘不上气。”
苏老爷子手里的毛笔“啪”地掉在宣纸上,浓墨迅速晕开一片。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对着电话里吩咐:“我马上过去!你别急!”
挂了电话,苏老爷子几乎是小跑着出了门。
管家见状,连忙备车,一路上老爷子眉头紧锁,不停地催促司机快些。
二十分钟后,苏老爷子赶到了医院。
他刚走进急诊楼,就看到苏砚深站在产房门口,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衬衫领口敞开,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满脸都是焦虑和不安。
“怎么样了?”苏老爷子快步走过去,语气急切。
苏砚深看到爷爷,紧绷的情绪又松动了几分,摇了摇头,声音干涩:“还在里面,进去快半小时了,医生还没出来。”
爷孙俩就这么并肩站在产房门口,空气里弥漫着凝重的气息。
苏砚深时不时抬手看表,每一秒都过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当年在商场上,面对无数次的明枪暗箭,他从未退缩;面对数亿的亏损,他也能冷静应对。
可此刻,他却像个无助的孩子,只能在这里束手无策地等待,连推开那扇门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