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头酒吧的壁炉里腾起绿色的火焰，小天狼星有些踉跄地踏了出来，带起一片灰尘。
酒吧里依旧弥漫着那股羊膻和劣质酒精混合的古怪气味，光线昏暗，几个看不清面目的巫师缩在角落的阴影里。
阿不福思·邓布利多从吧台后抬起眼皮，浑浊的蓝眼睛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用一块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布擦着杯子。
小天狼星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对阿不福思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没打算多待，径直走向酒吧那扇吱呀作响的后门。
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夜色笼罩着霍格莫德村。
他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小巷，确保四周无人后，从内袋里掏出了那张活点地图。
他用魔杖轻轻点了一下，低声念道：“我庄严宣誓我没干好事。”
墨水线条立刻从魔杖尖触碰的地方开始蔓延，如同有生命般勾勒出霍格沃茨城堡及其场地的每一个细节，无数标着姓名的小点在上面移动。
小天狼星的目光首先寻找着哈利的名字。
他很快在斯莱特林的地窖区域找到了“哈利·波特”和紧挨着的“德拉科·马尔福”。两个小点几乎重叠，显示他们正待在一起。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扫过其他熟悉的名字，麦格在她的办公室，弗立维在图书馆……然后，他的动作顿住了。
天文塔。
塔楼上，两个名字清晰地并列着：西弗勒斯·斯内普，阿不思·邓布利多。
这么晚了，他们两个在天文塔做什么？
小天狼星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知道邓布利多信任斯内普，但他自己对那个油腻腻的蝙蝠从未有过一丝好感。
深更半夜，在这样一个偏僻的高塔会面，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更让他心头一跳的是，他注意到地图上，代表哈利和德拉科的那两个小点，正离开地窖，以一种明确无误的路径，朝着城堡上层移动，看方向……似乎也是朝着天文塔而去？
哈利和德拉科要去天文塔？斯内普和邓布利多也在那里？
他想起最近凤凰社内部压抑的气氛，想起邓布利多日渐憔悴的面容，想起那些关于马尔福家和哈利关系的风言风语，想起威森加摩的清洗……各种线索碎片在他脑海里疯狂碰撞。
他来不及细想，猛地将地图塞回怀里，也顾不上隐藏行踪，拔腿就朝着霍格沃茨城堡的方向狂奔而去。
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有一股灼热的焦虑在胸腔里燃烧。
与此同时，哈利和德拉科正不紧不慢地走在通往城堡上层的楼梯上。
城堡很安静，大部分学生已经回到了公共休息室，只有巡夜的教授和偶尔飘过的幽灵。
“他应该已经到了。”德拉科低声说，指的是斯内普。
哈利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们来到通往天文塔的最后一段螺旋楼梯下方。
隐约能听到塔楼顶端传来的风声。
“上去吧。”德拉科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我在下面接应。如果情况有变，或者贝拉特里克斯他们提前到了，我会发出信号。”
哈利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这是他们商量好的。
他没有再多说，转身踏上了螺旋楼梯。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响。
塔楼顶端，风很大，带着雨丝的湿气。
邓布利多果然站在那里，背对着楼梯口，望着被乌云和夜色笼罩的远方。
他穿着那件紫色的星空长袍，但此刻在风中显得空荡荡的，仿佛瘦弱的身躯随时会被吹走。
他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苍老和疲惫。
斯内普并不在这里。
显然，他暂时隐藏了起来，等待信号。
听到脚步声，邓布利多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色在月光下苍白得吓人，但那双蓝色的眼睛依旧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看到哈利，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哈利。”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被风吹得有些破碎，“我猜到你可能会来。”
哈利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袍子，但他毫不在意。
翠绿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这位即将逝去的传奇。
“我来送你一程，教授。”哈利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邓布利多的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以什么样的身份呢，哈利？作为我曾经寄予厚望的学生？还是……”
哈利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向前走了一步，目光扫过邓布利多枯瘦的手。
“我不否认，阿不思·邓布利多，你是本世纪最伟大的白魔法师。”哈利开口，声音清晰地穿透风声雨声，“对于整个魔法界来说，你是一个好人，是为了所谓‘更伟大的利益’最无私、最坚定的守护者。你对抗了格林德沃，又领导我们对抗伏地魔，你守护了霍格沃茨几十年……在大多数人眼里，你是个好人，是个象征。”
他顿了顿，“可对我来说，你不是。”
邓布利多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他看着哈利，眼神复杂难明。
“从我踏入魔法世界的第一天起，我的人生就被你安排好了。”哈利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住在德思礼家，每年回去‘保护’我……让我在冷漠和虐待中长大，是为了用血缘魔法保护我，还是为了磨砺出一个足够‘听话’、足够‘渴望爱与家庭’，从而容易被你引导的‘救世主’？”
“我就像一颗棋子，在你这盘名为‘更伟大的利益’的棋局里，按照你设定的路线前进。你给了我‘爱’与‘勇气’的教诲，却从未给过我选择的权力。”
“你告诉我命运，告诉我预言……你让我背负起整个魔法界的期望，却从未问过我是否愿意。你像利用我对父母的思念，对教父的渴望，对朋友的重视……你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情感，将我牢牢绑在你的战车上。”
雨水顺着哈利的额发滑落，流过他额头上那道着名的闪电形伤疤。
“你是一个伟大的领袖，邓布利多教授。你为了你认为正确的目标，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你自己，当然也包括我。关于这点我毫不怀疑，如果为了最终击败伏地魔，需要我立刻去死，你会毫不犹豫地亲手安排我的死亡，就像你现在安排你自己的死亡一样。”
他直视着邓布利多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
“所以，对我来说，你不是那个无私的守护神。你是我人生的操控者，是那个将我推向既定命运，却从不告诉我真相的……棋手。”
塔楼上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以及雨点敲打石头的声音。
邓布利多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愤怒，只有一种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悲哀。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哈利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我……从未想过要操控你的人生，哈利。”邓布利多的声音异常苍老和虚弱，“我只是……试图在无数的可能性中，选择一条最有可能走向光明的道路。我犯过很多错误，对于你……或许也是其中之一。”他看了一眼哈利冷静的脸，“我看到了你身上的力量，也看到了你内心的黑暗。我怕……你会成为另一个汤姆。”
“我不会成为他。”哈利斩钉截铁地说，“我的道路，由我自己决定，由我自己掌控。我不需要你来引导我走向光明，也不需要你来替我定义什么是正确。”
就在这时，下方城堡的某个方向，隐约传来一声爆响，紧接着是几声模糊的尖叫和魔咒碰撞的声音！
食死徒来了！比预想的稍早一些！
哈利和邓布利多同时向下望去。
邓布利多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然，他看向哈利，语速加快：“看来，时间到了。哈利，无论你如何看我，请记住……霍格沃茨……”
他的话没能说完。
螺旋楼梯上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西弗勒斯·斯内普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蜡黄，嘴唇紧抿，黑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西弗勒斯……”邓布利多看着他，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请求。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而与此同时，在塔楼下方，气喘吁吁的小天狼星刚刚冲上最后一段楼梯，正好目睹了这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斯内普，举着魔杖，对准了毫无防备的邓布利多！
而哈利，就站在不远处！
“不！斯内普！你这叛徒！”小天狼星发出愤怒的咆哮，想也不想就抽出了魔杖，一道耀眼的红光射向斯内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