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斯内普直视着卢修斯,“但他比你更……冷酷,也更清醒。没有那么多贵族式的迂回和优雅,直击要害。而你,卢修斯,你现在反而变得……温和了。”
卢修斯挑了挑眉,“温和?”
“你开始考虑拉拢其他家族,建立长久的联盟——而不只是短期的利益交换。你在为战争结束后的世界做准备,这在以前的你是不会做的。以前的马尔福只关心如何在风暴中幸存,而不是如何改变风暴的方向。”
“也许我老了。”卢修斯说,“也许我意识到,仅仅幸存是不够的。德拉科……他看向哈利的眼神,就像那是他的整个世界。而哈利,他看向德拉科的眼神,就像那是他唯一相信的真实。如果他们赢了——如果他们真的能赢——那个世界必须有容纳他们的空间。而我,作为父亲,必须确保那个空间足够安全。”
斯内普沉默了一会儿,“纳西莎呢?她怎么想?”
“她爱德拉科。”卢修斯的回答很简单,“所以她接受德拉科的一切选择。哈利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莉莉·伊万斯。那种为了所爱之人可以摧毁一切的决心。纳西莎理解那种决心,因为她也有。”
“所以你接受了他们。”斯内普说,不是疑问。
“我接受了现实。”卢修斯纠正,“而现实是,德拉科和哈利绑在一起,比分开要强大得多。现实是,黑魔王必须倒下,但邓布利多的道路也无法让我们生存。所以我们需要第三条路,哪怕那条路黑暗而危险。”
楼下传来一阵欢呼声,大概是有人赢了牌局或飞镖比赛。
喧闹透过地板隐约传来,与包间里的安静形成对比。
“小天狼星·布莱克要求见波特。”斯内普换了个话题,“在马尔福庄园,下周末。”
卢修斯点了点头,“我知道。纳西莎安排的。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布莱克会愤怒,会痛苦,会试图‘拯救’波特。波特会冷静地拒绝,会划清界限,会把这次见面变成某种……评估。”斯内普分析道,“然后布莱克会离开,更绝望,但也更确定自己的立场。凤凰社那边,穆迪会拉住他,至少暂时。卢平会试图制定新的策略,但在失去邓布利多又失去波特的情况下,他们的选择不多。”
“我们需要凤凰社吗?”卢修斯问,“作为盟友?”
“不需要,但也不应该完全摧毁。”斯内普说,“他们是制衡黑魔王的力量之一,也能分散魔法部的注意力。只要他们不直接针对我们,就让他们存在。况且……波特对布莱克还有某种残余的情感,虽然他自己可能不会承认。”
卢修斯若有所思,“你观察得很仔细。”
“这是我的工作。”斯内普说,“观察,分析,然后在必要时做出选择。就像你一样。”
两人又喝了一会儿酒,聊了些琐事:魔法部的人事变动,斯拉格霍恩又开始组织他的鼻涕虫俱乐部聚会,有几个学生家长写信质疑黑魔法防御术的课程安排。
话题轻松了些,像是回到了年轻时,偶尔的聚会,抱怨工作和生活。
直到酒瓶空了三分之二。
“金杯的事,”斯内普忽然说,“波特决定不找了?”
“暂时。”卢修斯回答,“他认为黑魔王已经转移了它,现在主动搜寻风险太大。他打算等最后决战时一起处理。”
“明智,但冒险。如果黑魔王用金杯做了别的准备……”
“那我们就应对。”卢修斯说,“德拉科最近在研究魂器。哈利也获得了一些关于灵魂分裂的理论。他们有计划,西弗勒斯。他们步步为营。”
斯内普看着他,“你相信他们会赢。”
“我相信他们比黑魔王和邓布利多都更想赢,而且更不惜代价。”卢修斯说,“这往往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不是谁更强大,而是谁更愿意付出一切。”
沉默再次降临,这次持续得更久。
“我很累,卢修斯。”斯内普忽然说,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被楼下的喧闹淹没,“扮演双面间谍,扮演冷酷的校长,扮演一个应该仇恨波特却又要保护他的人……我很累。”
卢修斯没有立刻回应。
他给自己倒了最后一点酒,也给斯内普的杯子添满。
“我知道。”他说,“我也累。扮演精明的政客,扮演前食死徒的悔过者,扮演一个必须把家族未来赌在两个少年身上的人……我们都累。”
“但我们必须继续。”
“是的。”卢修斯举起杯子,“为了那些我们选择保护的人。”
斯内普看着他的杯子,许久,终于也举杯,“为了不再有更多死亡。”
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人饮尽杯中酒,灼热的液体一路烧到胃里。
卢修斯放下杯子,看了看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我该走了。纳西莎在等,而且明天一早还有会议。”
斯内普点了点头,没有起身相送。
卢修斯穿上旅行斗篷,走到门口时停顿了一下,回头,“西弗勒斯。”
斯内普抬眼看他。
“如果……”卢修斯罕见地犹豫了措辞,“如果事情发展到最坏的地步,如果我们必须做出选择……优先保护自己。德拉科和哈利比你想象的更坚韧,他们能照顾自己。而你……你欠莉莉的,已经还得够多了。”
斯内普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卢修斯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转身,拉开包间的门,消失在走廊里。
斯内普独自坐在昏暗的包间里,看着对面空了的椅子,还有桌上几乎空了的酒瓶。
楼下传来学生们准备离开的喧闹声,罗斯默塔女士在喊“最后一轮”。
他坐了很久,直到酒吧打烊的铃声响起,才缓缓起身,披上黑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三把扫帚,走向霍格沃茨的方向。
夜色中的城堡灯火通明,天文塔的轮廓在星空下清晰可见。
斯内普站在通往城堡的小路上,抬头望着那座塔楼。
几周前,他在那里杀死了阿不思·邓布利多。
没有愧疚,他告诉自己。
那是计划的一部分,是必要的牺牲,是邓布利多自己选择的路。
但有时候,在深夜的校长办公室里,当肖像们终于安静,当糖果的甜腻气味散去,他会想起那双蓝色的眼睛在坠下塔楼前的最后一刻。
斯内普摇了摇头,驱散那些无用的思绪。
他还有工作要做:明天的课程安排,需要回复的家长来信,城堡防护魔法的例行检查,还有麦格坚持要他出席的教职员工会议。
他迈步向前,黑袍在夜风中翻飞。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投射在通往城堡的石阶上。
而在霍格沃茨城堡深处,斯莱特林地窖的某间寝室里,哈利忽然从浅眠中惊醒。
他坐起身,呼吸有些急促,额头的伤疤传来细微的刺痛。
“哈利?”旁边传来德拉科睡意朦胧的声音。
“没事。”哈利低声说,手不自觉地抚上额头,“只是……伏地魔有强烈的情绪波动。”
德拉科也坐起身,金发凌乱。他伸手碰了碰哈利的手背,“愤怒?”
“不完全是。”哈利闭上眼睛,试图捕捉那些透过灵魂碎片传来的模糊情绪,“更像是……焦躁。计划被打乱的焦躁。还有……疑虑。”
“关于什么?”
哈利睁开眼,绿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映着窗外湖水的微光。
“关于我。”他说,“关于我到底是什么,关于我为什么能一次次破坏他的计划。他在重新评估,重新计算。这很好。”
“很好?”德拉科皱眉。
“意味着他开始认真对待我了。”哈利躺回枕头上,声音平静,“意味着他开始把我当成一个需要认真对付的对手。这是进步,德拉科。”
德拉科看着他平静的侧脸,许久,也躺下来,手臂环过哈利的腰,将他拉近。
德拉科在哈利耳边低声说,“等他认真到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时,他会发现背后已经空门大开。”
哈利没有回答,只是向后靠了靠,让自己更贴近德拉科的体温。
窗外,黑湖的水波轻轻拍打着城堡的基石。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