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剑宗,内门弟子所居的“揽月轩”。
一缕药香,终年不散。
这曾是宗门对凌飞雪这位炼丹大会亚军的特殊优待,如今,却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讽刺。
“砰!”
一只上好的白玉丹瓶被狠狠掼在地上,碎裂的瓷片四下飞溅,几枚圆润的“凝碧丹”滚落到墙角,沾上了灰尘。
凌飞雪胸口剧烈地起伏,一张原本清丽的脸庞,此刻因为嫉妒与怒火而扭曲,显得有几分狰狞。她的手撑在桌案上,指甲深深嵌入名贵的金丝楠木桌面,留下几道刺眼的划痕。
就在刚才,一名平日里与她交好的师姐,以探望为名,实则幸灾乐祸地将青玄宗最新的消息,添油加醋地讲给了她听。
“飞雪师妹,你听说了吗?那个凌云溪,简直不是人!据说她金丹都碎了,所有人都以为她死透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从洞里走出来,浑身冒着金光,比太阳还晃眼!一句话,就让萧天宇那个倒霉蛋带来的千年雪莲化成了灰!”
“还有啊,那个萧天宇,真是把脸都丢尽了。当着青玄宗和林家所有人的面,被人家隔着门扇了个无形的耳光,最后吐血昏厥,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走了。啧啧,想当初,他为了你退婚,何等风光,现在嘛……”
师姐后面的话,凌飞雪已经听不清了。她的脑子里,只剩下“金光”“化灰”“吐血”这几个词在反复冲撞,搅得她神魂都开始刺痛。
金丹碎裂,非但没死,反而更强了?
这是什么道理?凭什么!
她凌飞雪,自幼便是凌家最耀眼的天才,是青阳城无数人追捧的对象。她拜入一流宗门天枢剑宗,师从金丹长老,享受着最好的资源,每日苦修不辍。
可结果呢?
她至今还在为突破筑基中期而苦苦挣扎,体内因为上次被凌云溪神魂之火灼伤的暗疾,时时作痛,如跗骨之蛆。
而那个凌云溪,一个五行杂灵根的废物,一个被她踩在脚下十几年的影子,却一次又一次地,以一种完全不合常理的方式,扶摇直上。
炼丹冠军,她忍了,只当是走了狗屎运。
挫败天罗殿,她也忍了,猜测是有高人相助。
可现在,死而复生,威势更胜,连萧天宇那样的天之骄子,在她面前都卑微如尘土。
这让她如何再忍?
嫉妒,像一万只毒蚁,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她不明白,苍天为何如此不公!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能得到一切?”凌飞雪失神地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她想起自己初入宗门时的风光。因为炼丹大会的成绩,她被掌门亲口夸赞,长老们对她青眼有加,无数弟子前来巴结。她享受着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以为自己终于将凌云溪彻底甩在了身后,踏上了一条通往巅峰的康庄大道。
可那份荣光,是如此的短暂。
随着凌云溪在青玄宗声名鹊起,甚至夺得宗门交流大会的冠军,宗门内对她的议论便渐渐变了味。
“听说那个青玄宗的凌云溪,能以筑基修为,越阶战胜金丹呢?”
“何止啊,连咱们宗门派去参赛的张师兄,都败在她手下了。”
“真是奇了,一个末流宗门,怎么会出这等妖孽?比咱们飞雪师妹,似乎还要……厉害不少啊。”
起初,她的师父还会为她辩解几句,说凌云溪不过是根基不稳,走了邪路。可当天道宗悬赏令传遍修仙界,当凌云溪以一己之力对抗天道宗两次围剿的事迹传来,连她的师父都沉默了。
最近,凌家传来的书信,更是让她如坠冰窟。信中,父亲的语气不再是往日的骄傲与期许,而是充满了焦虑与责备,字里行间都在催促她尽快在宗门内取得更高的成就,甚至隐隐提到了要重新评估家族未来的资源倾斜方向。
资源倾斜……
凌飞雪惨笑一声。她知道,所谓的“倾斜方向”,就是那个远在青玄宗的凌云溪。
她的一切,她的骄傲,她的地位,她未来的希望,都正在被那个女人,一点一点地,无情地夺走。
不行!绝不能这样!
一股疯狂的念头,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滋生出来。
她猛地站起身,冲到静室的蒲团上,强迫自己盘膝坐下,运转功法。
她要修炼,她要变强!她要用最快的速度突破,她要追上,然后……超越!
然而,越是心急,丹田内的灵力就越是滞涩。那股盘踞在经脉深处的灼热暗伤,仿佛感受到了她焦躁的情绪,开始隐隐作痛。灵力每一次运转,都像是被细密的砂纸打磨,不仅毫无寸进,反而让她的气息变得更加紊乱。
“噗……”
一口心血上涌,她没能压住,一缕鲜红溅落在身前的地面上。
看着那抹刺目的红色,凌飞雪眼中的最后一丝理智,也随之崩断了。
常规的修炼方法,已经没用了。按部就班地打坐、炼丹、做任务,她一辈子也别想追上凌云溪的脚步。
她需要一条捷径。
一条能让她在最短时间内,获得强大力量的捷径!
一个被她刻意遗忘的,充满了禁忌与诱惑的传闻,悄然浮上心头。
据说,在天枢剑宗藏经阁的最底层,有一个不对外开放的“禁室”。那里,封存着建宗以来,所有从魔道修士手中缴获的功法、以及一些被列为禁术的邪门法诀。宗门将它们封存在那里,只为研究和警戒,严禁任何弟子私自翻阅。
凌飞雪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夜,深了。
一道纤瘦的黑影,避开了所有巡逻的弟子,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藏经阁的范围。
凌飞雪的心,跳得如同擂鼓。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足以被废除修为,逐出宗门的重罪。但一想到凌云溪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一想到萧天宇吐血倒地的狼狈模样,一想到凌家那封冰冷的书信,所有的恐惧,都被更强烈的疯狂所取代。
她用一枚早就准备好的,从一位内门执事那里“借”来的令牌,悄悄打开了通往藏经阁底层的禁制。
一股阴冷、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与上面几层明亮、浩然的书香之气截然不同,这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了血腥与怨念的味道,让人不寒而栗。
一排排黑铁铸就的书架,孤零零地立在黑暗中,上面零散地摆放着一些玉简和兽皮卷。每一件物品上,都贴着泛黄的符纸,散发着微弱的灵光,镇压着其中蕴含的不祥之气。
凌飞雪的目光,在这些书架上飞快地扫过。
《血神经》、《白骨摧心爪》、《九幽炼魂术》……
每一个名字,都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邪气。
她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继续向里走。她知道,越是强大的功法,便越是封存在最深处。
终于,在最角落的一个书架上,她看到了一枚与众不同的玉简。
那是一枚漆黑如墨的玉简,表面没有任何符纸镇压,只是被一条细细的银色锁链捆绑着。玉简本身,似乎就在不断地吸收着周围的光线,让它周围的黑暗显得更加深邃。
鬼使神差地,凌飞雪伸出了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玉简的瞬间,那枚安静的玉简,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一道阴冷而充满诱惑的意念,直接跨越了空间的距离,钻入了她的识海。
“你……渴望力量吗?”
“你……想将所有看不起你的人,都踩在脚下吗?”
“你……想让那个夺走你一切的人,跪在你面前,摇尾乞怜吗?”
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中了凌飞雪内心最深处的痛点。
“来吧……选择我……”
“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凌飞雪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看到玉简上,缓缓浮现出几个扭曲的,仿佛用鲜血写成的古字——
《化影吞心诀》。
吞噬他人的影子,便可掠夺其部分修为与天赋。
吞噬他人的心脏,便可将其一身精华,化为己用。
这……
这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功法!
凌飞雪的眼中,迸发出一种病态的狂热光芒。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将凌云溪踩在脚下,将她那身引以为傲的天赋和修为,一点一点,全部吞噬殆尽的场景。
那该是何等的……快意!
理智在尖叫,警告她这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疯狂的欲望,却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着她,向那深渊,迈出了最后一步。
她的手,不再犹豫,颤抖着,缓缓握住了那枚冰冷、邪异的黑色玉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