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神念传音,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凌云溪的识海深处轰然炸响。
《虚空引灵诀》,是谁教你的?
一瞬间,外界那震耳欲聋的厮杀声,那足以撼动天地的法则碰撞,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静音键,离她远去。她的世界,只剩下这句简短的问话,以及那问话背后,所卷起的滔天巨浪。
这门功法,是她身为神界至尊时,于混沌虚海的尽头,观摩宇宙生灭,耗费万载光阴才推演出的无上秘典,是她踏足神道之巅的根基所在。除了她自己,绝无第二人知晓其全貌。
即便是当年背叛她的那些人,也只窥得一鳞半爪,错将其当成某种空间类的神通,根本不知其核心在于“引灵”二字,更遑论其真正的名字。
可眼前这个本该作古千年的青玄宗祖师,却一口道破了功法的真名。
他是谁?
凌云溪那双燃烧着金色神火的眼眸,第一次,不再是俯瞰众生的平静,也不再是面对强敌的战意,而是带上了一种极致的,几乎要将对方从神魂到肉身都彻底看穿的审视与警惕。
然而,战局并未因她的思绪而停滞。
高天之上,是两大顶尖强者的对峙。山门之内,却是凡人生死的搏杀。
“顶住!都给我顶住!”
吴玄掌门双目赤红,状若疯魔。他将体内最后一丝灵力都压榨出来,灌入身下那早已布满裂痕的主阵眼。那由数十名长老、上百名弟子用意志与血肉构筑的护山光网,在天道宗修士的轮番攻击下,明灭不定,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一名天道宗的金丹修士,脸上挂着残忍的狞笑,他瞅准一个阵法光芒最黯淡的缺口,手中长刀卷起一道血色刀芒,狠狠劈下。
“咔嚓!”
光网应声而碎。
防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杀!”
那金丹修士大喜过望,身形一晃,便越过缺口,一刀斩向离他最近的一名青玄宗内门弟子。那弟子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然力竭,此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锋在自己瞳孔中不断放大,脸上写满了不甘与绝望。
吴玄目眦欲裂,却被主阵眼牵制,根本无力回援。
完了。
就在所有人心头一沉,以为血腥的屠杀即将开始的瞬间。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东侧的山林间响起!
咻——!
那是一支箭。
一支通体由青玉雕琢而成,箭羽上缠绕着风系符文的灵箭。它后发先至,速度快得超出了那名金丹修士的反应极限,精准地,从后心处,贯穿了他的心脏。
“呃……”
那名天道宗修士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碗口大的窟窿,生机如潮水般褪去,最终“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像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山林之中,喊杀声震天而起!
“青玄宗的道友莫慌!青阳林家,前来支援!”
一道清朗而坚定的声音,响彻夜空。
伴随着话音,无数道矫健的身影,从黑暗的林间跃出。他们身着统一的青色劲装,家徽是一株苍劲的松柏,每个人都骑乘着一种名为“踏风豹”的二阶妖兽,行动如风,悄无声息地,便从侧翼,狠狠地插入了天道宗那有些散乱的阵型之中。
为首一人,立于一头体型最为健硕的豹王头顶,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正是林枫。
此刻的他,早已褪去了昔日的青涩与狼狈。眉宇间,是身为一家少主的沉稳与决断。他手中握着一柄灵光闪烁的长弓,目光如电,扫视着整个战场。
当他看到山巅之上,那个与魔神般的方恨水遥遥对峙,衣衫上沾染着点点血迹的青色身影时,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猛地一缩。
他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但他来了,便绝不会再袖手旁观。
“林家长老听令!”林枫的声音,冰冷而肃杀,“结三才剑阵,凿穿他们的后阵!其余子弟,随我救援青玄宗的道友,一个不留!”
“是!”
数十名林家精锐,齐声应和,声势惊人。
他们如同一柄锋利的尖刀,在林枫的带领下,毫不犹豫地扎进了天道宗修士群中。林家的剑法,讲究的是灵动与迅捷,配合踏风豹的速度,在战场上穿插分割,简直是天生的战场收割者。
一名天道宗的筑基修士,刚刚击退一名青玄宗弟子,正欲补刀,一道青色的影子便从他身侧一闪而过。他只觉脖颈一凉,甚至没看清对方的模样,便永远地失去了意识。
原本一边倒的战局,因林家这支生力军的加入,瞬间被搅成了一锅乱粥。
天道宗的修士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后阵大乱,首尾不能相顾。
“混账!区区一个二流家族,也敢插手我天道宗的事!”
云层之上,那名本就因元婴本源受损而虚弱不堪的五长老,见状气得七窍生烟,他强撑着身体,便要出手镇压。
“你的对手,是我。”
一声冷哼传来,吴玄掌门竟是直接放弃了主持大阵,身形一晃,出现在五长老面前。他此刻虽也灵力枯竭,但那股护宗的决死之意,却让他气势不减分毫。他很清楚,林家的支援,为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他必须拖住一个,为林枫他们创造机会。
“你找死!”
五长老怒不可遏,两人瞬间战作一团。
而另一边,三长老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几名青玄宗的长老,带着一群弟子,红着眼睛将他团团围住,根本不与他正面对抗,只是用各种法术远远地骚扰,摆明了就是要拖死他。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高天之上,是神仙打架,一念动,天地变色。
山门之内,是凡人血战,刀剑鸣,血染青衫。
方恨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那张因禁术而扭曲的面容上,肌肉疯狂地抽搐着。
一群蝼蚁!
一群该死的,不知死活的蝼蚁!
他燃烧了自己和两位长老的元婴本源,换来这短暂的无上伟力,不是为了在这里跟一群蝼蚁耗时间的!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死死地剐过林枫,剐过吴玄,最后,重新落回到了青玄子的身上。
“青玄子!这都是你逼我的!”方恨水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既然他们都想给你陪葬,那本座,就成全他们!”
他不再理会凌云溪,而是猛地抬起双手,对准了下方那片混战的战场。
他周身那足以触碰到化神门槛的恐怖魔气,开始疯狂地向他掌心汇聚,凝成一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极致毁灭气息的黑色能量球。
他竟是要不分敌我,将下方所有人都一击抹杀!
“你敢!”
青玄子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他手中的拂尘,无风自动,三千银丝瞬间绷直,散发出锐利的锋芒。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凌云溪动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识海中的惊涛骇浪,也压下了体内因力竭而传来的阵阵虚弱感。
她知道,此刻不是思考《虚空引灵诀》来源的时候。
青玄子的出现,林枫的驰援,为她争取到了最宝贵的东西——时间。
她的道种,在疯狂旋转,贪婪地吸收着天地间游离的灵气,以及那些被她打碎的,属于“万象悲歌”领域的法则碎片。她的伤势,在混沌神脉的滋养下,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地重新充盈起来。
而且,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圆融。
破而后立。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方恨水身上,那双金色的眼眸中,再无一丝警惕,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她缓缓抬起手中的星痕剑,剑尖斜指苍穹。
一股全新的,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不可测度的气息,从她身上,缓缓升腾而起。
感受到这股气息,正欲出手的方恨水,动作猛地一滞。他那双血红的眸子,不可思议地转向凌云溪。
她的修为……
竟然,在这种时候,再次开始了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