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时不时会警惕地回头张望,或者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那双阴鸷的眼睛里充满了狐疑和戒备。
有一次,他甚至突然停下板车,猛地回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刘文宇藏身的大致方向。
刘文宇在他停步的瞬间,便已如同石雕般凝固在一丛茂密的荆棘之后,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刀疤脸凝神听了半晌,除了风声蝉鸣,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这才疑神疑鬼地转回头,骂骂咧咧地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继续用力拉动了板车。
刘文宇心中冷笑,愈发确定此人做贼心虚,且反侦察意识极强。
他更加小心地控制着距离,利用一切可用的遮蔽物,如同附骨之疽,牢牢地吊在目标身后。
跟踪持续了大约二十多分钟,已经远离了主干道,深入到了一片更为荒凉的区域。
这里地势开始出现起伏,土坡增多,植被也变得稀疏起来。前方,刀疤脸拉着板车,拐过了一个长满荒草的土坡,暂时消失在了刘文宇的视线中。
刘文宇心中一动,并未急于跟上,而是迅速而谨慎地移动到土坡侧面。
意念悄无声息地穿透身前的土坡,反馈过来的景象让他忍不住眼神骤然一凝!
只见土坡背后,竟然隐藏着几间仿似陕西那边的窑洞。
而那刀疤脸此刻正背靠着土坡拐角的阴影处,身体紧绷如拉满的弓,右手紧握着那柄冰冷的手枪,枪口微微朝下,但手指分明扣在扳机护圈外,处于随时可以击发的状态。
他侧着头,耳朵几乎竖了起来,全力捕捉着坡后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那双阴鸷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惊疑不定地扫视着来路的方向,额头上刚刚干涸的汗迹,似乎又有新的汗珠在渗出。
‘这家伙这么警觉的吗?还是说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让他察觉到了?’
刘文宇飞速地回顾着自己之前的每一个动作——从藏匿、追踪到隐蔽,自认已经做到了极致,脚步轻盈如猫,呼吸近乎停滞,借助地形更是天衣无缝。
按理说,绝无可能被一个仓皇逃窜、心神不宁的匪徒发现。
时间在极度压抑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风吹过荒草的细微唰唰声,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甚至是不知哪里虫豸爬过土块的窸窣,都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
足足过了五六分钟,这种令人窒息的静止才被打破。
土坡后,刀疤脸紧绷的肩膀终于微微松弛了下来,他长长地、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那气息中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和如释重负。
他低声骂了一句含混不清的脏话,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疑神疑鬼。紧握着枪的手也缓缓垂下,关掉保险后重新将手枪插回后腰,仔细地用衣摆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刻去处理板车上的货物,而是从洗得发白的上衣口袋里摸索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叼在嘴上,又摸出火柴。
“嗤啦”一声,微弱的火苗燃起,点燃了烟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仰头,对着空旷的天空吐出一串浓白的烟圈,烟雾缭绕中,他脸上的那道浅疤似乎也随着肌肉的放松而柔和了些许,但眼神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阴戾却并未减少分毫。
刘文宇心中冷笑:‘原来是虚惊一场。’ 这亡命徒的警觉性果然远超常人,甚至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他们身上背负的案子绝对不小,否则不至于如此风声鹤唳。
一根香烟很快燃尽。刀疤脸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碎,仿佛要将刚才那几分钟的紧张和恐惧也一并碾入泥土。
他不再迟疑,拉起板车,不再走向那片窑洞,而是转向了土坡不远处一棵孤零零生长着的老槐树。
那槐树枝干虬结,树冠如盖,在荒凉的地面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来到树下,刀疤脸开始低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树根周围的土地上仔细搜寻。
他的动作很有目的性,显然对此地极为熟悉。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他的目光便锁定了一处略微隆起、上面覆盖着枯枝败叶的地方。
他蹲下身,用手随意地将表面的枯枝败叶扒拉到一边,露出了下面一块与周围土色略有差异、边缘不算规整的木板。
他双手扣住木板边缘,腰部发力,猛地向上一掀!
“嘎吱——” 一声轻微的摩擦声,一块约莫一米见方的厚重木板被掀开,露出了下方一个黑黢黢、显然是人工挖掘的土坑。
土坑不算很深,但容纳板车上的几个木箱绰绰有余。
看到这里,刘文宇彻底明白了对方的打算——分赃匿赃!
他们不仅人要分开躲避风头,这笔巨款也要找个稳妥的地方先藏起来,以免被一锅端。
接下来,刀疤脸开始忙碌起来。他动作麻利地将板车上那几个沉甸甸的小木箱逐一搬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入土坑之中。
所有木箱都放入后,他直起腰,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绝对安全后,才将那块厚重的木板重新盖回土坑之上,严丝合缝。
接着,他将刚才扒拉开的枯枝败叶重新覆盖上去,又随手从旁边拢了些许浮土和落叶撒在上面,仔细地抹平痕迹。
不过片刻功夫,地面便恢复了原样,若非亲眼目睹,绝难发现这棵老槐树下竟然埋藏着足以令人疯狂的巨额财富。
做完这一切,刀疤脸似乎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又回头看了一眼来路和那片寂静的窑洞方向,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丝决绝。
他不再留恋,甚至没再多看那埋藏点一眼,利落地推起瞬间轻便了许多的空板车,沿着来时的路,快步离去。
他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但依旧带着惯有的警惕。
待到刀疤脸的身影走远,刘文宇如同鬼魅般从藏身之处悄然滑出,他几个起落便来到了那棵老槐树下。
站在那个刚刚被精心掩盖的埋藏点上,刘文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