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口的老柳树抽出新条,诗诗抱着捆翠绿的柳枝往门框跑,柳叶扫过脸颊痒得直缩脖子,“灵月姐姐!这柳枝嫩得能掐出水!你看虚空隙那片绿莹莹的,是不是栽着片柳林?光里那影子正编柳帽呢,手法比咱家的篾匠还巧三分!”
灵月正往窗台上插柳枝,嫩条垂下来扫着窗台,她揪了片柳叶贴诗诗脑门上,“别把柳枝当鞭子抽,”柳叶滑进诗诗衣领里,“去年春分你扔的那小风筝,今早缠在柳树枝上了,线绕得像乱麻,害得丫蛋够柳芽时摔进泥坑,爬起来说比软垫子还舒服。”诗诗掏着衣领里的柳叶直笑,把柳枝往虚空隙里塞,“这柳梢软得像绸带!进去说不定能长成通天柳,里头的影子能教我编柳篮,装清明粿能香透底!”
苏砚扛着把镰刀来,刀鞘上还挂着片柳叶,“李伯说清明要插柳,插枝新柳避邪祟,”他往绿莹莹的虚空隙里扔了把柳丝,枝条进去没声响,反倒飘出缕清香,像刚摘的柳芽茶,丫蛋举着块青团喊:“我要跟它换柳哨!”说着把青团往光里抛,糕点落进去的地方,光突然“啾啾”响起来,飘出来支柳叶哨,吹着像黄莺叫,“是柳皮哨!”丫蛋捏着哨子蹦跳,“脆得能穿透云!比诗诗姐姐的笑声还响亮!”
书生蹲在柳树下画插柳图,笔尖蘸着柳汁调的颜料,画纸上的绿光里,慢慢显出片如烟的柳林,有个编柳帽的影子手没抓紧,柳条“哗啦”散开缠了满胳膊,急得直跺脚,跟诗诗今早学编帽的模样分毫不差,“这影子比前儿画的《春分放风筝图》多了三分仙气,”他举着画纸笑,“你看她瞪着乱柳的样子,活像只被枝条捆住的小笨兔。”
诗诗抢过画纸想往柳树上贴,说是给柳树当妆奁,结果手一抖,画纸被风吹进光里,“给里头的柳林加春雨!”她拍着树干喊,“这样枝条能长三尺长,编出来的柳筐能装下咱家的小猪崽!”
王掌柜提着个竹篮来,篮里装着刚蒸的清明粿,艾香混着豆沙甜,“这粿得就着柳芽茶吃,解腻又爽口,”他往石桌上放了块,清明粿刚碰到光就“噗”地长出片柳叶,变成只绿盈盈的小柳船,“邪门!比咱家木盆里的纸船还能漂!”
白老拄着拐杖在柳林边踱步,拐杖头挑着片柳叶,“虚空界的清明,是把春天的柔劲都揉进了柳枝,里头的时间跑得软,一根柳进去,三天能抽出三分新,”他从袖里摸出块青艾糖给诗诗,“去年你埋在柳树下的青团,说不定在里头发了芽,才让这光里裹着点艾香。”
诗诗把青艾糖往虚空隙里塞,糖块刚碰到光就化在柳叶上,再看时,手里竟多了串柳叶糖,甜得带点清苦,“它给我裹了柳香!”她举着糖串转圈,“要是我进去待片刻,出来是不是能变成柳仙?浑身长着绿枝条,走哪都能带片春天!”
灵月正往柳树上挂纸钱,听见这话顺手抄起扫帚打她屁股,“进去怕是变成柳树根,被里头的孩童当秋千荡,”话没说完,就见纸钱进去的地方,飘出来个柳编小筐,筐里装着颗迷你青团,像诗诗昨天掉的那只,逗得铁手张直笑:“里头的野丫头,连掉吃的都跟你一个样!”
铁手张捏了把艾草往光里扔,艾叶进去没声响,反倒从里头滚出来个陶制柳纹瓶,瓶身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柳芽,诗诗一把抢过去抱在怀里,“我是虚空界的柳神!”她举着陶瓶蹦,“以后里头的柳林都归我管,谁折坏柳枝罚他啃三斤柳芽!”苏砚看得直摇头,伸手把她拽离光边,“再蹦就栽进柳林泥潭,到时候爬出来像只泥猴,”诗诗挣着喊:“变成猴才好!能在柳树上荡秋千,比吃清明粿还快活!”
大家笑得直拍树干,震得柳叶“簌簌”落,惊飞了柳梢上的麻雀,有只麻雀叼着片柳叶落在虚空隙边,竟被光染成了翠绿色,引得丫蛋直拍手:“虚空界还会变柳色雀呢!”
诗诗脱了鞋袜想往河边跑,说要折最嫩的柳枝,被灵月一把薅住后领,像拎着只挣扎的小青蛙,“你这小祖宗是想踩进冰窟窿?”灵月把她按在石磨上,“进去容易出来难,里头的柳丝比咱家的长十倍,你进去怕是得用剪刀剪才能出来,到时候我们得往里头扔多少青团,才能把你从柳堆里拽出来?”诗诗拍着胸脯保证:“我会解绳结!跟着柳香往外钻,出来还能带捆柳根,给咱家种出绕院的绿篱笆!”
白老坐在柳树下眯眼,看着绿光里的柳影,慢悠悠地说:“虚空界的清明,绿得比咱们的浓,柔得也比咱们的软,你插一枝柳的功夫,外头的艾草说不定就又冒了三分新芽,”他指着院外的田野,“不过啊,这闻着柳香吃青团的乐子,在哪边的江湖都一样。”
诗诗听得眼睛发亮,突然把怀里的陶瓶往虚空隙里扔,“给里头的柳林当花瓶!让他们插满枝的嫩柳条,等我进去了,天天躺在柳叶堆里数柳絮!”
日头偏西,绿光慢慢变成暖融融的青金色,像夕阳洒在柳梢上。诗诗蹲在边上数影子编了多少顶柳帽,灵月往缝隙里扔了把艾草,丫蛋把镰刀往光边一放,刀影正好落在画纸上的柳林。书生举着画纸笑,纸上的绿光里,两个诗诗正隔着虚空递柳哨,一个在里头喊“这只够脆”,一个在外头应“再削十支”,声音好像真的顺着柳风飘了过来。
灵月望着那画突然觉得,这虚空界哪是什么轻飘飘的柳林,分明是把春天的温柔都织进了柳枝,里头的柳叶跟她们树上的一样嫩,里头的笑声跟她们的一样软,连被枝条缠的慌乱都带着柳的香。
毕竟,只要这柳枝还在抽,这绿光还在流,我们还在这树下,这江湖的虚空柳,就永远插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