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驶离孤儿院的范围,车轮碾过乡间土路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车厢里,沈砚将装着涂鸦本的证物袋小心塞在座椅下方的暗格,刚想开口和陆时交代后续的物证鉴定流程,口袋里的工作手机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震动——是市局技术队的专属来电铃声,短促、尖锐,像一道警报,在封闭的车厢里炸开。
沈砚立刻接起电话,指尖因为警惕微微收紧:“我是沈砚。”
电话那头传来技术队队长老周带着喘息的声音,语速快得几乎咬字不清:“沈队!紧急情况!我们刚截获一条匿名加密短信,用的是军用级别的加密算法,费了半个小时才破解出核心内容——‘清理锅炉房的人,永绝后患’!发送时间就在十分钟前,定位指向城西的半山别墅区,那片是本地权贵扎堆的地方,号码是私人黑卡,没实名登记,但溯源到的信号基站,覆盖范围全是王启山他们那个圈层的住所!”
“清理锅炉房的人?”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后座的张野和林辰——张野听到“清理”两个字,原本蜷缩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抓着座椅的手抖得几乎抓不住;林辰则抬眼看向窗外,眼底没有意外,只有一种早有预料的冰冷,“短信的接收方是谁?能定位吗?”
“接收方的信号是伪基站发射的,我们只追到了城郊的一个废弃仓库,人肯定不在那。”老周的声音里带着焦虑,“但发送方的号码,我们查到了一点线索——这个号码一周前还在使用,绑定过一个境外的离岸账户,三天前有一笔五十万美金的转账记录,付款方的账户信息被层层加密,但我们扒出了一个关联节点,和王启山的地产公司在开曼群岛注册的空壳公司高度重合!”
沈砚把手机开了免提,陆时立刻凑过来,听到“王启山”和“境外转账”,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立刻掏出随身的警务终端,快速输入老周报出的号码,指尖在屏幕上翻飞,键盘敲击声在车厢里格外刺耳。
“号码已经销户了,销户时间就在十分钟前,刚好是短信发送后的五分钟。”陆时盯着终端屏幕,眉头拧成一团,“警务系统里查不到任何实名信息,不过我调了这个号码的基站轨迹,近一个月,它频繁出现在半山别墅区、王启山的地产公司总部,还有市检察院的后门——赵局的办公室就在那栋楼里。”
“赵局?”沈砚的声音冷了几分,“就是张野提到的那个管政法的赵姓权贵?”
“大概率是。”陆时点头,终端屏幕上跳出基站轨迹的地图,红色的标记点密密麻麻地绕着半山别墅区,“这些人早就盯上我们了,我们在锅炉房取证的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监控,现在拿到了涂鸦本和名单残页,触及了核心利益,他们要灭口了。”
车厢里的氛围瞬间降到冰点,连窗外的月光都仿佛变得阴冷。张野缩在座椅里,牙齿打颤,十年前被威胁的恐惧再次席卷而来,他攥着衣角,声音抖得不成调:“他们……他们要杀我们?就像当年……当年那些想开口的人一样?”
“他们不会留活口。”林辰开口,目光落在后视镜里,透过车窗,能隐约看到后方两百米处,有一辆无牌照的黑色轿车,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王启山这些人,手早就伸到了各个角落,技术队能截获短信,说明他们的加密出了纰漏,但这也意味着,他们会用更直接的方式动手——比如制造一场‘意外’,让我们连人带证据,都消失在路上。”
沈砚顺着林辰的目光看向后视镜,那辆黑色轿车的车灯很暗,混在夜色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但车身的线条和车牌的遮挡痕迹,都透着刻意。他立刻踩下油门,警车的速度陡然提升,后视镜里的黑色轿车也跟着加速,丝毫没有掩饰追踪的意图。
“老周,立刻联系特警支队,调一组人到我们现在的位置——城郊往市区的主干道,我们被一辆无牌照的黑色奥迪跟踪,车牌号被遮挡,特征是车身右侧有一道划痕。”沈砚对着电话下令,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另外,通知市局的证物科,派专人带着防爆箱来接应,涂鸦本和名单残页必须立刻转移到保密库房,全程走加密通道。”
“收到!特警队三分钟内出发,证物科的车已经在路上了!”老周的声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键盘的快速敲击声,“沈队,我们又截到一条碎片信息——‘目标:张、林,顺带清理沈、陆,避免后患’,发送方还是同一个基站,他们要把我们都算进去!”
陆时的手瞬间按在腰间的配枪上,他回头看向那辆紧追不舍的黑色轿车,能看到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一点,有个模糊的身影似乎在举着什么东西,像是望远镜,又像是枪。“沈队,不能回市局了,市局里肯定有他们的人,我们现在的路线是往市区,太暴露,不如改道去郊区的二号安全屋,那里是特警队的备用据点,隐蔽性强。”
“立刻改道。”沈砚果断打方向盘,警车猛地拐进旁边的一条乡间小路,路面坑洼不平,车身剧烈颠簸,张野差点从座椅上滑下去,林辰却依旧坐得稳,只是目光死死盯着后方——那辆黑色轿车没有犹豫,也跟着拐了进来,车灯的光束在狭窄的小路上晃荡,像择人而噬的野兽。
“他们咬得很死。”沈砚扫了一眼油表,油箱还有一半,但这条小路是死胡同,尽头是一片废弃的工厂,“陆时,给安全屋的守卫打电话,让他们打开外围的警戒系统,我们五分钟后到。另外,查一下这片区域的监控,看看有没有其他可疑车辆包抄。”
陆时立刻拨通安全屋的电话,语速飞快地交代情况,挂了电话后,他看向沈砚,脸色更沉:“安全屋那边说,十分钟前,有两辆陌生的面包车停在工厂外围,形迹可疑,应该是提前布好的伏兵。这些人早有准备,就是算准了我们会走这条路线。”
林辰靠在座椅上,突然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惧意,只有一种与权贵不死不休的决绝:“他们越急,说明我们拿到的证据越致命。涂鸦本是玥玥的直接证词,名单残页指向核心,张野的笔录能证明他们的胁迫行为,这些加起来,足以撕开他们的保护伞。所以他们才会不顾一切,想要把我们全都清理掉。”
“你倒是看得开。”陆时瞥了林辰一眼,手里的配枪已经上膛,“你就不怕死?”
“我早就该死了,从玥玥死的那天起,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让这些人付出代价。”林辰的目光落在证物袋的方向,“但我不能死在这,至少要等到这些证据被摆到法庭上,等到王启山他们被定罪,等到那些孩子的冤屈被洗刷。沈队,陆警官,你们也不能死,你们是把真相公之于众的最后希望。”
沈砚没有接话,只是专注地开车,警车在坑洼的小路上疾驰,车轮溅起的泥水打在车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后方的黑色轿车越来越近,能清晰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像是在催促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厮杀。
“特警队还有两分钟到。”老周的声音再次从电话里传来,带着一丝喘息,“我们查到,那辆黑色奥迪的车主信息是伪造的,但车辆的登记信息,挂靠在王启山的远房亲戚名下,不过已经被注销了。另外,境外的转账记录,我们正在申请国际刑警的协助,争取扒出完整的资金链。”
“不用等特警队了,他们到的时候,我们可能已经被包围了。”沈砚看着前方的废弃工厂,工厂的大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出有没有埋伏,“陆时,一会我开车冲进去,你负责掩护张野,我来对付后面的车。林辰,你虽然戴着手铐,但你熟悉这里的地形,告诉我,工厂里有没有其他出口?”
“有,工厂后面有一条排水沟,能通到隔壁的农田,那里有小路绕出去。”林辰立刻回答,“十年前我躲在这里的时候,摸透了所有的路线,那些人就算布了伏兵,也未必知道这条通道。”
沈砚点头,深吸一口气,将油门踩到底,警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废弃工厂的大门,“哐当”一声撞开虚掩的铁门,冲进工厂的空地上。后方的黑色轿车也跟着冲了进来,车灯的光束照亮了工厂里堆积的废弃钢材,光影交错间,能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从钢材堆后站了起来,手里都拿着棍棒,甚至有反光的金属物,像是刀。
“动手了。”陆时推开车门,举枪对准那些身影,“沈队,你带张野和林辰走排水沟,我来拖住他们,特警队马上就到!”
“一起走,没人能留下。”沈砚也推开车门,目光扫过那些围上来的人,声音冷得像冰,“十年前,他们能掩盖真相,能逼死孩子,能威胁普通人,但今天,他们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
夜色里,废弃工厂的空地上,车灯的光束与枪口的微光交织,权贵的灭口指令,终于化作了最直接的暴力反扑。沈砚和陆时知道,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追逐,而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他们必须带着证人与证据突围,才能让十年的罪恶,不至于再次被黑暗吞噬。而这场突围,也让原本的静态取证,彻底变成了生死攸关的动态保护,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