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轻触眉心的刹那,林风周身那点温润的“原点”之光,并未爆发开来,反而如同滴入宣纸的墨迹,骤然向内收敛、晕染,直至将他整个身影都笼罩在一层似有若无、仿佛与混沌同色的朦胧光晕之中。他并未消失,却仿佛从“存在”的层面暂时“淡化”了,成为了一道游走于现实与虚无夹缝中的影子。
强攻如锤,易碎玉瓶。若想修补,需如春雨,润物无声。
心念一动,这道“影子”便已穿过那布满裂痕、不断被侵蚀的宇宙隔膜,没有引起丝毫波澜。没有空间穿梭的震动,没有能量冲击的涟漪,甚至没有触发那两道恐怖意志布下的任何警戒机制。他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一片雪落入了雪原,自然而然地“渗透”了进来。
进入宇宙内部的瞬间,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衰败”气息扑面而来。并非嗅觉上的气味,而是法则层面传来的、万物凋零的哀鸣。星辰光芒黯淡,如同蒙尘的珍珠;灵气流转滞涩,如同即将凝固的血液;就连最基本的时空结构,都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脆弱感。众生心念通过残存的道韵之网传来,不再是清晰的思绪,而是一片混乱、微弱、充斥着绝望与麻木的“杂音背景”。
林风的身影在虚空中缓缓飘荡,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满目疮痍的故土。他没有直接前往天道盟总部,也没有立刻去接触那三道微弱的文明火种。而是如同一个最高明的医者,先以神念为指,细细“搭”上了这片宇宙的“脉搏”。
他“看”得比之前更加透彻。观察者的“裁定”之力,如同无数冰冷的、带着绝对“格式化”意蕴的规则锁链,深深嵌入宇宙的本源法则之中,正系统性地剥离着“生机”、“进化”、“可能性”等核心概念,要将宇宙还原成一具冰冷的、永恒的“标本”。而外部的混沌侵蚀,则像一种恶毒的“锈蚀”病毒,沿着裁定之力造成的裂缝渗透进来,疯狂污染着一切尚存的能量与物质,将其导向无序与崩坏。
这两股力量相互纠缠、对抗,又默契地共同摧毁着新宇宙的根基。苏清雪、云璃、寂三人,正凭借自身修为和残存的道韵之网,如同三根擎天巨柱,死死顶住着最核心区域的崩溃,但他们自身也已光芒黯淡,如同风中残烛,显然是在燃烧本源苦苦支撑。那三个文明火种,则是这片绝望之海中,三盏仅存的、微弱却顽强的灯塔,它们的“生”、“理”、“韧”之意,是这片天地最后的一口“活气”。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但并非毫无希望。希望就在于,这两股毁灭之力并非铁板一块,而宇宙内部,尚存一丝不屈的“活性”。
“那么,就先从‘除草’和‘消毒’开始吧。”林风心中默念。
他抬起右手,指尖那点收敛到极致的“原点”之光微微闪烁。他没有去攻击那庞大的“裁定”锁链主体,也没有去驱逐那无孔不入的混沌“锈蚀”。而是将神念凝聚成亿万万条比发丝更纤细的“灵丝”,悄无声息地探出,精准地缠绕上那些正在侵蚀三个文明火种所在星域的、最细微的“裁定”锁链末梢和混沌“锈蚀”斑点。
这不是硬碰硬的斩断,而是一种更加精妙、近乎“道”的层面的操作。
对于“裁定”锁链的末梢,他指尖的“原点”之光流转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蕴含着“秩序终点”与“混沌原点”双重意境的波动。这波动如同最高明的万能钥匙,轻轻“拨动”着锁链内部冰冷的规则结构。不是破坏,而是“引导”,引导其内部那绝对的“格式化”意蕴,发生极其微小的、指向“沉寂”而非“抹除”的偏转。同时,将一丝源自混沌本源的、“无序”的“可能性”,悄无声息地“嫁接”到锁链的断裂处,使其失去继续蔓延的“目标”和“动力”。
效果立竿见影,却又微乎其微。那些缠绕在绿源星、晶核星、砺石星外围的、最令人窒息的压制力,如同被抽掉了一根关键榫卯,虽然主体依旧庞大,但其针对性的侵蚀力度,骤然减弱了一丝!就好像紧紧扼住喉咙的手,拇指微微松动了一毫。三个文明火种传来的感应,顿时微微一轻,那摇曳的火焰似乎稳定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对于混沌“锈蚀”,林风的操作则更为直接。他的“原点”之光中,分离出更加细微的一缕,如同最灵巧的“清道夫”,主动贴近那些污浊的斑点。这缕光并不净化,也不驱逐,而是……“同化”与“转化”。它以自身为媒介,将混沌“锈蚀”中蕴含的、最具破坏性的“无序”意蕴,汲取、剥离,纳入自身循环,而将其中相对“温和”的、近乎本源的混沌气息,则巧妙地“引导”向那些被“裁定”之力锁死、已然失去活性的星辰残骸或虚空区域。
于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在一些荒芜的星域,被混沌“锈蚀”的区域非但没有扩大,反而开始缓慢地……“沉淀”下来,化为一种奇特的、死寂的“背景板”,不再具有活性侵蚀力。而三个文明火种周围的混沌污染,则被悄然“引流”走了大部分,压力骤减。
这一切变化,都发生在微观的法则层面,动静小到了极致。如同一位神医,不是在病人体表大开大合,而是以金针渡穴,调理着病人体内最细微的气血运行。无论是高悬域外的“观察者”意志,还是缠绕壁垒的“混沌”意识,都未曾立刻察觉到这发生在“病灶”深处的、极其精妙的“微调”。它们的注意力,依旧主要集中在对宇宙整体结构的压制,以及对苏清雪等核心抵抗力量的消磨上。
林风的身影在星空间无声闪烁,每一次停顿,都意味着一片微小区域的危机被悄然化解。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丝毫烟火气,仿佛不是在拯救一个濒死的宇宙,而是在完成一件精妙的艺术品。唯有他额角微微渗出的、瞬间便蒸发掉的细微汗珠,显示着这看似轻松的操作,对心神的消耗是何等巨大。他必须确保每一次“拨动”和“引导”的力度都恰到好处,既能缓解危机,又绝不会超过那两道恐怖意志的感知阈值。
治大国若烹小鲜,救宇宙如绣牡丹。火候稍差,便是万劫不复。
时间在这缓慢而坚定的“修复”中悄然流逝。林风不知疲倦地穿梭着,如同一个沉默的织工,以星空为布,以法则为线,一点点地修补着这片破碎的天地。他感受到绿源星的生命内敛之力开始重新变得醇厚盎然,晶核星的理性推演之光剔除了绝望的杂音,砺石星的坚韧意志如同被重新淬火的精钢。那三盏文明的灯塔,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摇曳欲熄,而是多了一份沉静的韧性。
而宇宙内部那片绝望麻木的“杂音背景”中,也开始夹杂进一丝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生机”的悸动。那是残存的众生,在无形中感受到压迫稍减后,本能焕发出的一丝求生意念。
这一切变化,如同在无边的黑暗中,点燃了第一颗星火。虽然渺小,却意味着希望未绝。
当最后一片关键区域的微小危机被暂时稳住,林风的身影停在了一片相对空旷的星域。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落在了那依旧被庞大封印禁锢的天道盟总部方向。
他能“听”到,苏清雪三人燃烧本源的速度,似乎减缓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他们或许也隐约察觉到了宇宙内部的某种微妙变化,但那变化太过细微,如同绝境中产生的幻觉,让他们不敢确信,只能继续苦苦支撑。
“第一阶段,算是完成了。”林风心中低语,眼中没有任何得意,只有更加深沉的凝重。
这仅仅是清除了外围的“杂草”和“病菌”,暂时稳住了“病人”的最后一口气。真正的“病灶”——那两道侵入宇宙本源的恐怖意志,以及它们对宇宙核心法则的侵蚀——还远未触及。
而接下来要做的,才是真正的逆天之举,凶险万分。
他需要,引导这场毁灭性的危机,转化为一场向死而生的……宇宙涅盘。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三盏文明的灯塔,以及宇宙中残存的、那微弱的众生心念。接下来的关键,在于它们,也在于他自己刚刚稳定下来的、与这片天地重新建立的、更加深层次的连接。
休息片刻后,林风的身影再次淡化,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朝着下一个需要“调理”的区域飘去。无声的拯救,仍在继续。而风暴眼的平静,即将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