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延的回应简洁干脆，没有多余的热情，也没有刻意冷淡。
周昊似乎对黄延这种直接的态度很受用，他往前凑了凑，压低了点声音，脸上带着一种介于八卦和探究之间的神情：
“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刚入学那会儿吧，我就注意到你了。听说你跟李思瑶，以前是好朋友？”
李思瑶这个名字又被提起，让黄延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一些尘封在记忆角落、蒙着灰的童年画面瞬间被翻搅起来。
他沉默了两秒，像是在脑海中快速检索着那些久远的片段，然后才用一种带着追忆的口吻缓缓开口，声音不高，确保只有他们三人能听清：
“算是吧。小时候，算是邻居，经常在一起玩来着。”
得到这个确认，周昊的兴趣似乎更浓了，他紧接着追问，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那后来她提前觉醒，还被直接接走了，你当时是啥感受啊？是不是特受打击？”
这个问题有些冒失，甚至带着点窥探隐私的意味。
一旁的林菲不易察觉地轻轻蹙了下眉，似乎觉得周昊问得过于直接了，但她并没有出声制止，只是将目光也投向了黄延，安静地等待着答案。
黄延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微微垂下眼睑，看着眼前跳跃不定的篝火火焰，仿佛那晃动的火苗能帮他映照出当时的心境。
他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那神情里有真诚的祝福，也有一丝早已被时间冲淡的怅惘。
“最开始吧......”黄延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是真的很为她开心。打心底里高兴。好朋友能那么早觉醒，这意味着她未来一片光明，能少走很多弯路。我当时甚至想着，如果......如果我以后也能觉醒，一定要努力修炼，朝着她所在的那个高度、那个方向去努力，觉得那样......好像就能离她更近一点。”
他叙述得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但话语里那份曾经存在过的、带着稚气的憧憬，却依稀可辨。
周昊听得入神，下意识地又喝了一口可乐，然后迫不及待地追问：“那现在呢？现在你怎么想？”
黄延闻言，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带着自嘲意味的笑容，摇了摇头。
那笑容里有一种看透现实的清醒，也有一丝对过往天真的揶揄。
“现在？”
他轻笑一声，“现在才明白，当时的想法太天真了。人都是会变的，境遇更是天差地别。她现在是高高在上的c级异人，李家的掌上明珠。李家的资本和势力，大家有目共睹，在河城属于最顶尖的那一撮，听说在全国不少地方都有他们的产业。那样的家世背景，那样的天赋实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昊和林菲，语气坦然，带着一种认清现实的平静：
“远远不是我这种普通家庭出身，现在也只是一个普通强化系的人能够企及的了。我们早就是两条路上的人了。”
就在黄延说到“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强化系”这句话时，那股熟悉的、如同被冰冷针尖抵住脊椎的窥视感，再次毫无征兆地猛然袭来！
这一次的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强烈！
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探究，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黄延的心脏猛地一缩，话音戛然而止。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霍然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以极快的速度再次扫视整个土屋内部！
他的动作太大，甚至带起了一阵微风，引得篝火都晃动了一下。
他的视线从每一个或坐或卧的人脸上掠过，从每一个阴影角落刮过——魏昂还在和刘能勾肩搭背地低声说笑，目光时不时瞟向十三班其他女队员；贾虎和罗大成靠着墙似乎在打盹；邓源面无表情地擦拭着他的短刃；林薇薇和许峰华在检查武器；新来的队伍成员们也大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谈笑或休息......
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人表现出异常，甚至连看向他这边的人都很少。
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在他转头的瞬间，又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嘿！man！你怎么了？”
周昊被黄延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手里的可乐瓶都差点没拿稳，连忙问道。一旁的林菲也投来关切的目光，秀眉微蹙。
黄延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惊疑和戾气。
他转回头，脸上肌肉有些僵硬地动了动，勉强扯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摆了摆手，语气尽量显得轻松：“没事，可能真有点累了，刚才好像......又听到点奇怪的声音，大概是神经太紧绷了。”
他无法解释这种诡异的感觉，只能再次归咎于疲劳。但内心深处，一种极度不安的警兆却在疯狂闪烁。
一次是错觉，两次三次......这绝对有问题！
周昊狐疑地看了看他，又扭头看了看四周，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便也只当他是战斗后遗症，松了口气道：
“嗨，吓我一跳，还以为有妖兽摸进来了呢。”
林菲则轻轻开口，声音温和：
“黄延同学，如果太累的话，还是要好好休息，明天的任务恐怕也不轻松。”
黄延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好意。
但他的目光，却在不经意间，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周昊身旁的林菲。
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细，试图从她沉静温婉的眉眼、匀称纤秀的身形、以及那自然流露的知性气质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与洗浴中心那个黑衣女人重合的痕迹。
身高，依旧对不上。林菲明显更娇小一些。
体型，林菲是匀称的纤柔，缺乏那种长期训练或杀戮带来的矫健与力量感。
气质，更是天壤之别。一个沉静如幽兰，一个冰冷残忍如毒蛇。
声音......林菲的声音清亮柔和，与那刻意沙哑的媚意截然不同。
所有的表象都指向一个结论——林菲和那个黑衣女人，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至少表象是如此。
然而，黄延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