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吴邪看着门口张琪琳那冰冷如实质的目光,又看了看身旁沉默伫立的张起灵,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张起灵似乎也感受到了门口那道冰冷的视线。他缓缓转过头,沉寂的眸子对上了张琪琳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睛。
没有言语。
没有杀气外放。
但两个“张起灵”之间,仿佛有无形的气场在激烈碰撞、挤压!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让人呼吸不畅。
胖子刚收拾完厨房,哼着小曲晃悠到书房门口,就被这低气压冻得一哆嗦,瞬间噤声,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看,心里直呼:
“我靠!这什么情况?冰山对撞?!”
最终,是张琪琳先动了。
她没有走进书房,也没有看吴邪,只是将目光从张起灵身上移开,重新落回吴邪那写满了无措和尴尬的脸上。
她的眼神依旧冰冷,但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失望?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离开了书房门口。脚步声清脆而决绝,仿佛在划下一道清晰的界限。
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堂屋,书房内那令人窒息的压力才骤然一松。
吴邪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烦躁地揉搓着。
“我真是……” 他懊恼地低语,“怎么会这样……”
张起灵站在原地,看着吴邪那副懊悔又烦躁的样子,又看了看门口张琪琳消失的方向,沉寂的眸子里,有什么情绪极快地翻涌了一下,又迅速归于平静。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身,也离开了书房,将空间留给了吴邪一个人。
胖子这才敢溜进来,凑到吴邪身边,压低声音:
“喂,天真,刚才什么情况?琳妹子那眼神,胖爷我看着都发毛!你咋又惹到她了?”
吴邪抬起头,脸上是实实在在的苦恼和迷茫:“我不知道……我就是……就是习惯性地叫了一声……我没想叫他……”
他指向门口张起灵离开的方向,语气带着委屈和自责:
“胖子,你说我是不是中邪了?怎么老是干这种蠢事!”
胖子看着他这副样子,难得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唉,天真,胖爷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不是中邪,你这是……习惯成自然,然后……撞上铁板了。”
他凑得更近些,声音压得更低:“你想想,你跟琳妹子多少年了?她对你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放个屁她都觉得是香的(吴邪:……滚!)。你这套依赖她的模式,早就刻进你骨子里了,成了本能反应。现在突然多了个跟‘小哥’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在旁边晃悠,你这本能,它……它偶尔短路一下,认错人了,不是很正常吗?”
吴邪愣愣地听着。
胖子继续分析,小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但问题是,琳妹子她不这么觉得啊!在她那儿,你就是唯一的,她对你所有的好,所有的纵容,那都是独一份的,不容分享,更不容……被错认!你刚才那一下,等于是把她给你的‘特权’,不小心分给了别人一点点,哪怕只有一丁点,哪怕是无心的,那也等于是在她的地盘上插旗了!她能高兴才怪!”
胖子的比喻虽然粗俗,但却一针见血地戳破了吴邪心中的迷雾。
是啊,琳琳对他,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她的守护,她的耐心,她所有的例外,都只给了他一个人。而他自己,也早已习惯了这份独一无二。
可现在,他的“习惯”,却因为另一个人的出现,而频频“出错”。这在琳琳看来,恐怕不仅仅是不小心,更像是一种……“背叛”?
想到这里,吴邪心里猛地一紧,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攫住了他。他不能让琳琳误会!他不能失去琳琳那独一无二的纵容和守护!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就要往外冲去找张琪琳解释。
“哎哎哎!你干嘛去?” 胖子赶紧拉住他。
“我去跟琳琳解释清楚!” 吴邪急声道。
“解释?你怎么解释?” 胖子按住他,“说你下次一定注意,不会再认错人了?天真,有些东西,越是强调,越是显得心虚!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急着去解释,而是用行动证明!”
“行动?” 吴邪茫然。
“对!行动!” 胖子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从现在开始,你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管好你那该死的‘习惯’!需要帮忙的时候,眼睛看清楚了再叫!喝水自己倒!不认识的字先查字典!总之,尽量减少一切可能引起误会的互动!尤其是对着那位‘张爷’的时候!”
吴邪听着胖子的话,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明白胖子的意思。语言的解释在琳琳那里可能苍白无力,唯有行动,才能重新确立那份被模糊的界限。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从这一天起,吴邪开始有意识地、近乎苛刻地“管理”自己的行为。
他不再在醒来时迷迷糊糊地往身边蹭,而是强迫自己一睁眼就先确认身边是谁。
他渴了自己去倒水,宁愿多跑几趟也绝不伸手。
他在书房研究遇到难题,会先自己翻半天书,实在搞不定了,才会走到张琪琳面前,清晰地说:
“琳琳,这个字\/这句话我不太懂,你能帮我看看吗?”
他甚至尽量避免和张起灵有任何不必要的眼神接触和对话。
整个小院的气氛,因为吴邪这种刻意的“疏远”和“划清界限”,而变得更加微妙和……压抑。
张起灵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变得更加沉默,几乎像个真正的影子,除了必要的活动和吃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角落或者客房(吴邪后来收拾出间房),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张琪琳则将吴邪的这些改变看在眼里。她依旧话不多,但对吴邪那些刻意清晰的求助,会给予回应。
她周身的冰冷气息似乎缓和了一些,但那种无形的、将zql彻底排除在外的界限,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和坚固。
她用自己的方式,默认并强化了吴邪的“改正”行为。
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也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宣示:
她的吴邪,她的领域,不容他人染指,哪怕是无心的“习惯性”靠近,也不行。
而夹在中间的吴邪,虽然成功地避免了再次“社死”和惹琳琳生气,但心里却并没有感到轻松。
他看着张起灵那愈发孤寂的身影,看着琳琳那虽然缓和但依旧带着审视的侧脸,只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发慌。
他好像……把什么东西,搞得更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