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争说完“我回来了”那三个字，光路猛地一震。
地面裂开的声音像是谁在撕布。刚才那些嫩芽围成的藤柱还在往上长，可节奏变了，不再是柔和的舒展，而是带着金属摩擦的咔咔声。我立刻拽着艾琳后退三步，脚底刚离地，原先站的地方就钻出一根黑灰色的粗根，表面泛着铁锈一样的光泽。
“别动。”我压低声音。
艾琳没说话，但手抖了一下。她知道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
藤柱越长越高，到了大概十米左右突然停住。那些根须不再往上，反而横向蔓延，在空中交织成环形架子。接着，更多的根从裂缝里爬出来，一层层往上叠，像拼铠甲一样，一块接一块地组成躯干、手臂、肩膀。
我盯着那东西成型的过程，心里发紧。
这不是植物，也不是石头，更不像活物。可它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站起来了。
等最后一块“铠甲”扣上，巨人完全立定。它没有脸，头是平的，只有两个凹陷，里面旋转着星尘般的光点。它不动的时候像座雕像，可只要它稍微偏一下头，空气就跟着颤。
然后，一个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此地非途，退者生。”
不是命令，也不是威胁，就是一句话，平平地扔过来，像扔一块石头。
艾琳想抬手，我一把按住她手腕。她看了我一眼，我没看她，只盯着那个巨人。
“这不是能讲道理的对象。”我说，“别做多余动作。”
她点点头，把手慢慢收了回去。
我心里飞快过了一遍系统权限。闭眼试了三次，界面还是黑的。连那点蓝光都不闪了。只有一行残影浮了一下：“权限不足。”
我靠。
这地方的规则比系统还硬。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看向地上那些细藤，它们还在微微晃动，是我刚才布下的感应网。虽然不能攻击，但至少能撑个屏障。
我蹲下来，手掌贴地，深吸一口气。
最近一次升级拿到的能力是“植物拟态·藤网屏障”，听着挺厉害，其实就是谢无争用来挡暴雨的那种软藤。不伤人，也不显眼，纯粹是遮风避雨用的。
我默念：“借用你种菜的本能。”
话音落，地面开始有动静。淡绿色的细藤从石缝里钻出来，沿着之前的轨迹蔓延。它们长得很快，交织成半球形，把我和艾琳罩在里面。藤网透明，像一层会呼吸的膜，既不让外面看清里面，也能看到外面。
艾琳小声问：“谢无争呢？”
我抬头。
他早就走出来了，没进藤网，空着手往前走了七八步，站在光路尽头，正对着那个巨人。
他抬头看着它，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我不是来闯的。”
巨人没动，两个星尘眼缓缓转过来，锁定他。
“你曾离去。”它的声音又响了，“归来者，亦是闯入者。”
谢无争没反驳。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袖口一片菜叶飘了下来，落在地上。
“我封印过这里。”他说，“现在，我想打开它。”
巨人沉默。
一秒，两秒。
然后，它抬起了手。
掌心朝下，一道光束开始凝聚，银白色，越来越亮，直指谢无争眉心。
我脑子一炸，冲出去就挡在他前面。
“等等！”我张开双臂，“我们不是敌人！”
光束没消失，但也没打下来。空气却变了，像是被压扁了一样，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我能感觉到，它在看我，那个没有脸的脑袋，正对着我。
我咬牙站着，没退。
谢无争伸手搭上我肩膀，轻轻一拉，把我拽回他身后。
“别替我说话。”他的声音还是淡淡的，“这是我该走的路。”
我站定，没再往前冲。可手心全是汗。
他重新抬头，看着巨人：“若守门人不能进门，那谁还能？”
光束停在半空。
巨人的双眼剧烈旋转，星尘搅动，像是内部有什么在计算，在判断。
我没动，艾琳也没动。整个区域安静得可怕，连风都停了。
藤网外，那些金属根须微微颤动，像是随时会扑上来。藤网内，我的手指悄悄掐进掌心，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谢无争站着没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时间像是被拉长了。
然后，巨人的手臂动了。
不是收回，也不是发射。
而是——斜移了三寸。
光束偏离了谢无争的额头，擦着他耳边过去，打在身后的石板上。
轰的一声，石板炸开一个坑，边缘焦黑。
警告。
我松了半口气，但没敢放松。
谢无争没回头，只低声说：“它认得我，但不信我。”
“那你怎么办？”我问。
“等。”他说，“它需要确认。”
“确认什么？”
“确认我是开门的人，不是闯门的人。”
我皱眉：“怎么确认？”
他没回答。
地面又开始震动，比刚才更剧烈。藤柱周围裂开新的缝隙，更多的金属根冒出来，围着巨人站成一圈，像是护卫。
它们没有攻击，也没有靠近，就这么站着，形成包围圈。
我意识到不对。
“它们不是冲你来的。”我说，“是冲整个入口。”
谢无争点头：“它不打算让我们留下。”
“所以刚才那一击是警告？”艾琳小声问。
“嗯。”谢无争说，“下次就不会偏了。”
我立刻看向藤网。那些细藤还在，但颜色变浅了。刚才那一震，消耗了不少灵力。再有一次冲击，屏障可能直接崩。
“还有别的办法吗？”我问。
谢无争终于回头看了我一眼。
他眼神很平静，但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不想让我冒险，也不想让艾琳卷进来。他想一个人扛。
可这不行。
我咬牙，伸手摸出空间袋里的小鸡崽。它缩成一团，爪子抓着袋口，不肯出来。
“你也感觉到了？”我低声问。
它动了动耳朵，没抬头。
我知道它怕。它从来不怕打架，但它怕这种东西——不是活的，又不算死的，像是从规则里长出来的怪物。
我把它轻轻放回袋子里，拉好拉链。
然后我走到谢无争身边，和他并排站着，面对巨人。
“你要等确认。”我说，“那我们就等。”
“你不该出来。”他说。
“少废话。”我瞪他，“你忘了契约？你死我也活不了。”
他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
艾琳也从藤网里走出来，站到我右边。她指尖亮起一点微光，虽然很弱，但一直没灭。
“我也算一份。”她说。
三人站成一排，面对巨人。
它依旧沉默，星尘眼不停转动，像是在读取什么数据。
地面裂缝越来越多，金属根须密密麻麻爬满四周，像一张巨大的网，把我们围在中间。
光束还在它掌心，没散。
它的手臂也没放下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
没人说话。
没人动。
直到——
巨人的头突然转向左侧。
所有金属根同时绷直。
我心头一跳。
它听到了什么？
谢无争也微微侧头。
我也听到了。
远处，有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