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雍正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聂慎儿的反应。
聂慎儿蹙起眉头,似乎对甄嬛的行为十分不解,却仍是乖顺地点了点头,依偎在他怀里,不懂装懂地小声道:“臣妾明白的,有夫君在,臣妾就不怕。
臣妾平日多与睦嫔姐姐和莞姐姐作伴,两位姐姐都有孕在身,想来看在皇嗣的份上,皇贵妃娘娘也不会再如昨日那般大行责罚之事了。”
她嘴上说着不怕,但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和游移不定的眼神,分明透露着心底深处难以消除的恐惧。
雍正看在眼里,不由暗叹一声,睦嫔和莞嫔一个有家世,一个有宠有智谋,都能倚仗一二,唯独怀中的她,如今失了父亲,母家微弱,在这深宫里才是真正的孤苦无依。
三人凑在一处,华妃会欺负谁都不消多想,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若不多护着些,她恐怕要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思及此,他心中的保护欲和补偿心理更盛,开口道:“华妃晋封皇贵妃,是六宫大喜之事,朕便趁此机会让你与她一同晋封,晋你为嫔,可好?”
聂慎儿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慌得连连摆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急声道:“这如何使得?睦嫔姐姐和莞姐姐都是有了身孕,能够为皇家开枝散叶,立下大功,才得以封嫔。
就连资历深厚的欣姐姐,膝下已有淑和公主,也未曾晋位,臣妾何德何能,怎么敢居于嫔位?这……这太不妥当了。
况且,嫔位是一宫主位,臣妾封了嫔,按制就要搬出延禧宫,另居一殿,和睦嫔姐姐分开了,臣妾与睦嫔姐姐相伴已久,姐姐待臣妾极好,臣妾……舍不得她。”
雍正听着她一通着急忙慌的解释,生怕占了别人便宜似的,当真是哭笑不得,无子封嫔是何等荣耀,旁人听了不知该有多高兴,偏她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这份不争不抢、纯善重情的性子,在后宫里委实难得。
他语气轻松,“这有何妨?朕便同时晋封欣常在为贵人,至于宫殿,你既不愿争抢主位,只要睦嫔不赶你,你就还在延禧宫住着就是。”
聂慎儿目的达成,安下心来,嘟囔道:“睦嫔姐姐才不会赶臣妾走呢……姐姐孕期辛苦,夫君得空了可要多去看看她。
还有淑和公主,进了学之后,启蒙文章背得很是流利,小姑娘家最是念着父亲,臣妾上回遇见她,还听她念叨着想皇阿玛了呢。”
雍正见她自顾不暇,却还一心惦记着旁人,又是好笑又是受用,故意板起脸逗她,“哦?安排朕去这儿去那儿,昭卿自己呢?就不想朕多陪陪你?”
聂慎儿被他问得脸颊飞起两抹红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绞着他腰间荷包的穗子,声音越来越低,“臣妾才不敢安排夫君,自然也是想念夫君的,只是臣妾不能任性,总想着独占夫君。”
这话说得看似婉转卑微,却透着点小小的霸道,恰好搔到了雍正的痒处。
倘若聂慎儿一味沉溺于丧父之痛,只顾自身悲伤,而忽略了他,他虽能理解,不会说什么,但难免会觉得她不知感恩,心存芥蒂。
眼下她这般乖巧懂事,不争不抢,希望六宫和睦,又愿意为了讨好他花心思,才是他最喜欢,也最愿意宠爱的模样。
雍正龙颜大悦,轻刮了下她的脸颊,“好了,再说下去早膳都该凉了,朕晚上去看你,现在,先陪朕把早膳用了。”
聂慎儿抹了抹脸上狼狈的泪痕,应了声“是”,作势要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雍正却并没有松手,而是端起她面前的那碗虾仁粥,试了试温度,刚刚好,便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就这么吃,朕喂你。”
聂慎儿也没再矫情谦让,张口喝下了那勺粥,咽下后,她见雍正又舀起一勺,便伸手轻推了推他的手腕,将勺子转向他那边,关切道:“夫君可不能光顾着喂臣妾,饿着了自己,还有好多国事等着您处理呢,得多吃些才有精神。”
雍正从善如流,笑着将那一勺粥送入了自己口中,殿内气氛温馨缱绻,仿佛方才的悲伤与惊惧都未曾发生过。
【慎儿后援会:我的天,慎儿这一套组合拳的情绪变化,担忧、悲伤、克制、懂事、卖乖,每一步都踩在四大爷的爽点上,这演技我服了。】
【四大爷黑粉:哈哈哈哈我打赌,慎儿肯定是看着四大爷没胃口吃早饭。】
【真相帝:我都知道慎儿要演了,也没想到她能在这里利益最大化,换来一个嫔位不说,还拉拢了人心,而且顺手帮四大爷加深了对年羹尧的忌惮,安比槐,你死的太值了。】
天幕左侧,代国王宫。
安陵容和刘恒几人一路疾行,很快便赶到了一处偏僻的宫室,好巧不巧,这里就是曾经关押过青宁王后的禁宫。
殿内已有几名闻讯赶来的御医和女医署的医官聚在那里,皆是面色惶惶,手足无措。
佩心焦急地踱步,见到刘恒,忙迎了上来,“殿下,您可来了!”
刘恒没空理会他们,径直冲到了床榻边,安陵容紧随其后。
室内光线有些昏暗,充斥着淡淡的血腥气,薄姬毫无生气地躺在榻上,双目紧闭,脸色灰败,额角有一片淤青和擦伤,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暗红色的血迹,看起来摔得不轻。
紫苏伏在榻边,握着薄姬的一只手,肩膀不停耸动,似乎在低声啜泣。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泪痕交错、惊恐无助的脸,“殿下,聂大人,你们快救救太后娘娘!娘娘她……她一直醒不过来!”
刘恒看着母亲这副模样,心如刀绞,声音都染上了哽咽,“母后,母后您醒醒,儿臣来了!慎儿,你快来看看!”
安陵容走上前,先是探了探薄姬的鼻息,极其微弱,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瞳孔,随即搭上她的腕脉,指尖下的脉搏紊乱而虚弱,时有时无,的确是重创垂危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