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准将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贝恩先生的牺牲是悲剧，但也证明了你们组织……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具备一定的价值。此次合作，范围、权限、监管力度，都将有明确且不可逾越的界限。”
这时，那位笑容温和的男人接过了话头，他的声音如同涂抹了蜂蜜的毒药：“亲爱的奥斯瓦尔德，时代变了。共和国的‘421’正在全球活跃，甚至与地下的老鼠和梵蒂冈的叛徒勾连。美利坚不能落在后面。我们需要……一些‘非传统’的力量，来确保我们的……‘利益’和‘安全’，在一个即将重塑的世界格局中，不至于被边缘化。”
他轻轻将一份厚厚的、装订精美的文件推到企鹅先生面前。
“合作条款如下，”罗斯准将的声音再次主导，“第一，阿卡姆共进会及其残余成员，在通过严格背景审查后，可在SoRRF的全程监控与授权下，于北美大陆境内，开展针对‘混沌’，包括但不限于星神、古圣及其眷族、相关邪教组织的研究与有限度的对抗行动。”
“第二，所有研究成果、获取的异常物品、相关情报，必须无条件、无延迟地向SoRRF报备，并接受SoRRF的监管与调用。任何未经授权的知识传播或技术应用，都将被视为叛国行为。”
“第三，共进会不得以任何形式介入国内政治、经济及社会秩序，不得发展非授权成员，活动范围严格限定于SoRRF指定的‘高威胁异常区域’。”
“第四，作为交换，SoRRF将正式撤销对阿卡姆共进会核心成员，目前已知存活的，主要指你，以及谜语大师爱德华·尼格玛的‘恐怖分子’通缉令，并提供必要的、有限的基础研究资源和安全庇护。”
企鹅先生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内心却如同冰封的火山。这是一份彻头彻尾的枷锁。他们被允许活动，但只能在SoRRF画下的圈子里，如同被拴着锁链的猎犬，去撕咬那些最危险的猎物，然后将所有战利品上交。自由？不过是更大、更精致的牢笼。
“如果我们拒绝呢？”企鹅先生缓缓问道，尽管他知道答案。
罗斯准将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那么，你将因多项危害国家安全、非法持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与境外敌对超自然势力关联等罪名，被移送到关塔那摩湾一处……更特殊的设施，进行永久性隔离。而阿卡姆共进会，将被正式定性为敌对外星或异维度势力在地球的代理人，遭受最彻底的……清除。”
温和笑容的男人补充道：“而且，我们相信，失去了官方这层哪怕是有限的‘合作’外衣，你们在北美将举步维艰。无论是‘光明会’的余孽，还是其他……看你们不顺眼的势力，都会很乐意落井下石。”
企鹅先生沉默了。他看着眼前那份厚厚的协议，那不仅仅是文件，是生存下去的许可证，也是屈辱的认罪书，更是将共进会最后的力量捆绑在美利坚战车上的绳索。他想起谜语大师可能还活着，想起共进会分散隐藏的其他成员，想起魁札尔科亚特尔留下的、关于机械与智慧之神的遗志……还有贝恩那最后的、决绝的爆炸。
生存，还是毁灭？为了生存，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深吸了一口这冰冷的、不自然的空气，仿佛要将这屈辱一同吸入肺腑。
“笔。”他最终，用一种近乎疲惫的语气说道。
罗斯准将示意了一下，那名女律师将一支电子签名笔放在文件上，推到他面前。
企鹅先生拿起笔，手指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在协议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奥斯瓦尔德·契斯特菲尔德·科波特。字迹依旧带着他特有的、一丝不苟的风格，但每一个笔画，都仿佛透着冰冷的寒意。
协议生效。
当企鹅先生在一队全副武装、眼神警惕的SoRRF士兵“护送”下，走出那扇沉重的合金大门，重新呼吸到外界，尽管依旧是荒漠中干燥而充满尘埃的空气时，他并没有感到丝毫的轻松。
天空是灰蒙蒙的，远处的山峦如同蹲伏的巨兽。几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装甲车停在远处，那是他新的“工作单位”的交通工具。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抬起手腕，上面多了一个看似普通运动手环、实则是SoRRF最高级别监控与定位器的装置。
有限的自由。有限的合作。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阿卡姆共进会最后的火种，将在美利坚官方严酷而猜疑的目光下，在北美这片即将可能沦为更恐怖战场的土地上，进行着绝望而挣扎的燃烧。
前路，依旧黑暗。只是这黑暗，披上了一层名为“国家利益”的、更加冰冷无情的外衣。
他迈开步子，向着装甲车走去，背影在荒漠的风中，显得异常孤独，却又带着一种属于企鹅的、永不屈服的顽固。抗争，以另一种形式，开始了。
青藏高原，喜马拉雅，这片曾经充满神秘、如今只剩断壁残垣与萦绕不散悲怆的亘古神域，此刻正沐浴在一片诡异的光晕之中。那座悬浮于废墟之上、由华胥氏力量构筑、如今已遍布裂痕的青铜巨门，混沌之门中渗透出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扭曲光华。
那光芒如同活物，不断变幻着色彩，时而呈现吞噬一切的幽暗，时而闪烁令人心智崩溃的斑斓，时而又化作一片纯粹、死寂的苍白。低沉的、仿佛亿万颗星辰同时碎裂的嗡鸣从门扉的另一侧传来，伴随着一种冰冷的、漠然的意志，如同潮水般冲刷着昆仑残存的每一寸土地。空气凝固如铁，弥漫着臭氧、金属烧熔以及某种……非碳基生命燃烧后的刺鼻恶臭。
曲哲，或者说，新生的窫窳之神，屹立于建木那庞大、部分仍呈现木质化、部分已与昆仑地脉融为一体的残根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