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迷雾沼泽后，楚狂与白芷加快了脚步。
回魂草在楚狂怀中散发着温暖的光晕，那株巴掌大小的金色植株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每一次搏动都释放出浓郁的生命气息。白芷的脸色因沼泽瘴气的影响而有些苍白，但握着楚狂的手却异常坚定。
“还要走多久？”她轻声问。
楚狂抬头看向前方，迷蒙的雾气在森林中缓缓流动，像是无数条灰色的河流。他估算了一下距离：“以现在的速度，大概还需要一天才能回到山谷。但我们必须绕过‘叹息峡谷’，那里的空间裂缝很危险。”
白芷点点头，没有再多问。她的身体还很虚弱，沼泽瘴气侵入体内，虽然被楚狂用修罗之力暂时压制，但仍需要回魂草配合治疗才能根除。
两人在迷雾中穿行，脚下的腐叶层发出沙沙的声响。森林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不是天色变晚，而是雾气越来越浓，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
突然，楚狂停下脚步。
“怎么了？”白芷警觉地问。
楚狂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示意她安静。他的眼神锐利如剑，死死盯着前方浓雾中的某个方向。
白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起初什么也没发现，但很快，她看到了——雾气的流动方式有些异常。正常的雾气是随微风缓缓飘动的，但前方约三十丈处的雾气，却在绕着一个无形的中心旋转，形成一个直径约三丈的涡流。
“空间裂缝。”楚狂低声道，“而且比我想象的要大。我们必须绕过去。”
他拉着白芷向左走，但走了不到百步，又停下——左前方同样有一个雾气涡流，而且比刚才那个更大。
“右边。”
右前方，第三个涡流。
“后面。”
身后，第四个。
他们被包围了。
“这些裂缝在移动。”白芷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它们不是固定的，它们在朝我们聚拢。”
楚狂皱眉。这种情况他从未遇到过。空间裂缝通常只会出现在空间不稳定的区域，并且位置相对固定。但现在，这些裂缝不仅移动，还有意识地形成包围圈——这不像自然现象，更像某种有智慧的存在在操控。
“不是自然形成的。”楚狂得出结论，“有人在操控这些裂缝。”
话音刚落，前方雾气中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笑声很轻，像是从极远处飘来，又像是就在耳边。那笑声中没有任何感情，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恶意。
“不愧是修罗王的转世，感知很敏锐。”
雾气缓缓分开，一个身影从中走出。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枯槁，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瞳孔深处有银色的光芒流转。他手中拿着一根弯曲的木杖，杖头镶嵌着一颗透明的晶石，晶石内部有无数细小的空间裂缝在生灭。
“空间行者·墨尘。”楚狂说出了对方的身份，“轮回殿的三长老，擅长操控空间法则。”
墨尘微微躬身，动作优雅而危险：“能被修罗王记住名号，是老朽的荣幸。不过，老朽现在更希望你能记住另一件事。”
“什么事？”
“交出回魂草和轮回之钥，老朽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些。”墨尘抬起木杖，晶石中的裂缝骤然扩大，“否则，老朽会将你放逐到永恒的虚空，让你在无尽的空间乱流中，体验永生永世的孤独。”
楚狂笑了，笑容中带着嘲讽：“你们轮回殿的人，说话都这么没新意吗？不是抹杀就是放逐，就不能换个花样？”
墨尘的表情冷了下来：“看来，你是选择痛苦了。”
他挥动木杖，晶石中的裂缝全部飞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那不是实体，而是由无数细小的空间裂缝编织而成的死亡之网——任何被它触碰的东西，都会被空间之力撕碎。
“退后。”楚狂将白芷推到身后，同时拔出“嗔”剑。
他没有立刻攻击，而是仔细观察着那张网。空间裂缝的特性是无法被普通力量摧毁，它们本身就是空间的断层，是“无”的存在。要对付它们，必须用同样涉及空间法则的力量。
而楚狂恰好有这种力量。
在融合烬的记忆后，他获得了初代修罗王对空间法则的部分理解。虽然不及墨尘这样专精，但应付眼前的局面，足够了。
楚狂闭上眼睛，将神识沉入体内。他能感觉到，在灵魂深处，有一片特殊的区域——那是烬对空间法则的领悟所形成的“法则烙印”。他尝试激活那片烙印。
第一次，失败。
第二次，依然失败。
第三次，当空间裂缝之网距离他只有不到三丈时，他终于成功了。
暗金色的光芒从他体内涌出，那不是修罗之力，而是更高级的“法则之力”。光芒在他身前凝聚，形成一面半透明的盾牌，盾牌表面有复杂的空间符文流转。
裂缝之网撞在盾牌上。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只有空间与空间的碰撞。盾牌表面的符文疯狂闪烁，每一次闪烁都会抵消一部分裂缝的力量。而裂缝之网也在不断扭曲，试图绕过盾牌，从侧面攻击楚狂。
“有点意思。”墨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你刚融合修罗王的记忆，就能掌握空间法则。可惜，你还太嫩。”
他再次挥动木杖，这一次，裂缝之网发生了变化。
原本平面的网开始折叠、扭曲，形成一个立体的牢笼，将楚狂和白芷完全笼罩在内。牢笼的内壁全是密密麻麻的空间裂缝，只要他们敢动一下，就会被撕成碎片。
“空间囚笼。”墨尘淡淡道，“这是老朽最得意的招式之一。在囚笼内部，空间法则完全由我掌控，你们连呼吸都需要我的允许。现在，交出东西，或者死。”
楚狂没有回应。
他在思考对策。空间囚笼确实棘手，但并非无解。任何法则技能都有弱点，空间囚笼的弱点在于——
“它的强度取决于施法者的精神力。”楚狂突然开口，“你现在同时维持着四个移动的裂缝和一个空间囚笼，精神力消耗很大吧？”
墨尘的眼神微变。
楚狂猜对了。
“所以，只要我能在你的精神力耗尽之前，打破囚笼，你就输了。”楚狂继续说，“而打破囚笼的方法，不是从内部，而是从外部——只要在囚笼的某个点上施加足够强的空间扰动，就能让整个囚笼崩溃。”
“你做不到。”墨尘冷笑，“囚笼内，我就是神。”
“是吗？”楚狂也笑了，“那你看看这个。”
他抬起左手，掌心向上。暗金色的法则之力在掌心凝聚，但不是形成攻击，而是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空间漩涡。
那漩涡很小，只有拳头大小，但旋转的速度极快，产生的空间波动却异常强烈。漩涡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荡起一圈圈涟漪。
涟漪触碰到囚笼内壁。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囚笼内壁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墨尘脸色大变，想要加固囚笼，但已经晚了。楚狂掌心的漩涡越来越大，旋转越来越快，产生的空间波动也越来越强。
一道裂痕，两道裂痕，三道裂痕……
终于，整个囚笼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破！”
楚狂低喝一声，漩涡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空间碎片，冲向囚笼内壁。
“轰——！！！”
空间囚笼彻底崩溃。破碎的空间碎片四散飞溅，将周围的雾气撕开无数道口子，露出后面正常的森林景象。
墨尘闷哼一声，后退三步，嘴角溢出鲜血。空间囚笼被强行打破，他受到了反噬。
“现在，轮到我了。”楚狂踏出破碎的囚笼，手中的“嗔”剑亮起暗金色的光芒。
墨尘咬牙，想要再次施法，但楚狂没给他机会。
一剑。
很简单的一剑，直刺。
但这一剑中，融合了楚狂对空间法则的领悟——剑锋所过之处，空间被强行压缩，形成一个无形的通道，让这一剑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墨尘根本来不及反应。
剑尖已经抵在他的咽喉前。
“你输了。”楚狂淡淡道。
墨尘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他叹了口气，放下木杖。
“老朽认输。”他说，“但就算你杀了我，轮回殿也不会放过你。墨无痕大人已经调集了所有力量，七日后，轮回大劫降临，中州将成为你的坟墓。”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楚狂收起剑，“回去告诉墨无痕，七日后，我会去轮回殿找他。让他准备好，给我一个交代。”
墨尘深深看了楚狂一眼，然后转身，消失在雾气中。
楚狂没有追。他知道，杀一个墨尘解决不了问题，真正的敌人是墨无痕，是轮回殿，是背后的天道意志。
“你没事吧？”白芷走上前，关切地问。
“没事。”楚狂摇头，“只是消耗了一些精神力。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刚才的战斗波动可能会引来更多敌人。”
两人不再停留，迅速朝山谷方向赶去。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雾气中又浮现出几道身影。为首的是一个黑袍男子，面容阴鸷，正是轮回殿的判官夜鸦。
他看了看战斗留下的痕迹，又看了看楚狂和白芷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通知所有人，计划提前。”他对身后的手下说，“三日之内，必须拿到回魂草和轮回之钥。至于楚狂……能活捉最好，不能活捉，就地处决。”
“是！”
黑影们纷纷散去。
夜鸦站在原地，望着浓雾弥漫的森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修罗王……这次，你还能创造奇迹吗？”
他低声自语，然后也消失在雾气中。
森林重新恢复寂静。
只有那些破碎的空间裂缝，还在缓缓愈合，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回到山谷时，已是深夜。
月光透过稀薄的雾气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山洞口的防御阵法依旧完好，云清瑶躺在洞内，呼吸微弱但平稳。
白芷快步走到她身边，检查她的状况。云清瑶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几乎透明，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她的神魂还在持续溃散，虽然速度很慢，但如果不及时治疗，终究会彻底消散。
“开始吧。”楚狂取出回魂草。
金色的植株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仿佛有生命般轻轻颤动。白芷接过回魂草，将它放在云清瑶的眉心。
“我需要你的帮助。”白芷对楚狂说，“回魂草的药力很强，以云清瑶现在的状态，可能承受不住。你要用修罗之力护住她的心脉，防止药力冲击她的心脏。”
楚狂点头，坐在云清瑶的另一侧，将手掌贴在她的胸口。暗金色的修罗之力缓缓渡入，在她心脏周围形成一层保护膜。
白芷闭上眼睛，开始催动回魂草。
她双手结出复杂的手印，那是素的前世记忆中，神族治疗秘法“回天术”的起手式。虽然她今生没有修炼过神族功法，但两世记忆融合后，那些知识已经烙印在她灵魂深处，只要稍加引导，就能使用。
金色的光芒从回魂草中涌出，沿着云清瑶的眉心渗入她的体内。光芒所过之处，溃散的神魂开始重新凝聚，苍白的脸色也逐渐恢复血色。
但很快，问题出现了。
回魂草的药力太过霸道，即使有楚狂的修罗之力保护，云清瑶的身体还是开始剧烈颤抖。她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紧咬，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她的身体太虚弱了，承受不了这么强的药力。”白芷焦急地说，“必须稀释药力，或者……找一个中转站。”
“什么意思？”
“就是找一个人，先承受一部分药力，然后再转渡给她。”白芷解释道，“但这个人必须同时拥有神族和修罗族的血脉，否则无法同时承受两种力量。”
楚狂和白芷对视一眼。
同时拥有神族和修罗族血脉的人，这里只有两个——楚狂和白芷。但楚狂的修罗血脉太过霸道，可能会干扰回魂草的神族药性；而白芷虽然两世血脉都有，但她的身体刚刚恢复，承受能力有限。
“我来。”白芷说，“我前世是神族圣女，今生是净魂莲重塑的身体，对神族药力的适应性最好。而且，我有素的记忆，知道如何引导药力。”
“但你的身体——”
“没时间犹豫了。”白芷打断楚狂，“再拖下去，云清瑶会死的。”
楚狂看着白芷坚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
“小心。”
白芷将回魂草从云清瑶眉心取下，放在自己掌心。然后，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回魂草上。精血被回魂草吸收，金色的光芒变得更加柔和，但药力却更加浓郁。
她将回魂草重新放回云清瑶眉心，但这一次，她没有直接催动药力渗入云清瑶体内，而是先让药力进入自己的身体。
金色的光芒从回魂草涌出，进入白芷的眉心。她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她能感觉到，回魂草的药力在她体内流转，被她自身的神族血脉过滤、稀释、转化，变得温和而纯净。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刻钟。
当白芷感觉药力已经转化得差不多时，她将双手按在云清瑶的太阳穴上，将转化后的药力缓缓渡入。
这一次，云清瑶没有再颤抖。
金色的药力在她体内平稳流淌，修复着受损的神魂，滋养着枯竭的神血。她的呼吸越来越平稳，脸色越来越红润，就连原本微弱的生命气息，也开始逐渐增强。
终于，在天亮前，治疗结束了。
回魂草耗尽所有药力，化作一堆金色的粉末，随风飘散。云清瑶睁开眼睛，眼神清澈而明亮，虽然依旧虚弱，但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
“谢谢你们。”她坐起身，声音还有些沙哑，“我欠你们一条命。”
“别说这些。”白芷脸色苍白，但笑容很温暖，“我们是同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楚狂扶住摇摇欲坠的白芷，将一股修罗之力渡入她体内：“你消耗太大了，需要休息。”
白芷点点头，靠在楚狂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云清瑶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想起刚才治疗时，通过回魂草的药力连接，她短暂地接触到了白芷的记忆碎片——那些关于素和烬的记忆，那些跨越了万年的爱情与遗憾。
“你们知道吗？”她突然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楚狂问。
“我梦见了未来。”云清瑶的声音很轻，“不是清晰的画面，只是感觉……感觉很沉重，很悲伤。我梦见你们站在一座巨大的门前，门后是无尽的光芒，但你们的表情……像是在告别。”
楚狂沉默了。
他知道云清瑶说的门是什么——神魔之门。那是通往轮回核心的入口，也是他们即将面对天道意志的地方。
“还梦到了什么？”
“还梦见了一柄剑。”云清瑶闭上眼睛，像是在努力回忆，“一柄很奇怪的剑，一半黑，一半白，剑身上有十二道魔纹，但剑柄处却镶嵌着一朵净魂莲。那柄剑……好像在哭泣。”
楚狂心中一动。
一半黑一半白的剑，十二魔纹，净魂莲……这听起来像是某种融合的产物。难道，那是他未来要使用的武器？
“还有呢？”
“没有了。”云清瑶摇头，“梦很短，很快就醒了。但我有种感觉，那个未来……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们做出不同的选择，未来就会走向不同的方向。”
“不同的选择……”楚狂喃喃自语。
他想起了烬和素，想起了他们的悲剧。如果他们当初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轮回系统，不会有修罗族的灭绝，也不会有他和白芷今天的两难处境？
但历史无法重来，他们只能面对现在。
“好好休息吧。”楚狂对云清瑶说，“等白芷醒来，我们就出发去轮回殿。”
“你们真的要去？”云清瑶问，“那里是天道意志在现世的大本营，守卫森严，墨无痕的实力深不可测，你们去了很可能回不来。”
“必须去。”楚狂的眼神很坚定，“有些事，必须有个了结。而且，我们不去，轮回大劫就会降临，中州的亿万生灵都会受苦。这不是选择题，是必答题。”
云清瑶看着他，良久，点了点头。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行。”楚狂立刻拒绝，“你的伤还没好，去了只会拖累我们。”
“我不会拖累你们。”云清瑶认真地说，“我是预言女神的后裔，我的血脉中藏着‘轮回之钥’的另一半秘密。没有我，你们即使拿到了钥匙，也打不开神魔之门。”
楚狂皱眉：“什么意思？”
“之前我只告诉你们，轮回之钥需要神魔之血激活。”云清瑶说，“但实际上，激活钥匙只是第一步。要打开神魔之门，还需要一个‘引路人’——一个同时拥有神族血脉和预言能力的人，用神血在门上画出正确的符文。而这个人，就是我。”
楚狂沉默了。
如果云清瑶说的是真的，那她确实必须去。没有她，他们就算到了神魔之门面前，也进不去。
“但你的身体——”
“给我一天时间。”云清瑶说，“一天之内，我能恢复到可以战斗的状态。虽然无法持久，但画符文足够了。”
楚狂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说服她改变主意。
“好吧。”他最终同意，“一天后，我们出发。”
云清瑶松了口气，重新躺下休息。
楚狂抱着熟睡的白芷，坐在山洞口的石头上，望着渐渐亮起的天空。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他们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轮回殿，位于中州中央的“轮回山”之巅。
那是一座通体漆黑的宫殿，由不知名的石材建造而成，表面光滑如镜，能倒映出天空的景象，但倒映出的永远是血红色的天空，即使外面是晴天。
宫殿内部没有窗户，只有无数盏长明灯悬浮在空中，散发出苍白的光芒。灯光照在黑色墙壁上，反射出诡异的光晕，让整个宫殿显得阴森而压抑。
大殿深处，墨无痕站在巨大的黑色书籍前，书页上浮现出楚狂三人的影像，旁边标注着不断变化的数字：
**倒计时：四日。**
“墨尘失败了。”夜鸦站在他身后，低声汇报，“据他所说，楚狂已经掌握了空间法则，实力远超预期。而且，白芷的神魂已经恢复，云清瑶也被他们救活了。”
墨无痕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书页上的影像。他的表情很平静，但握着轮回笔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大人，是否需要提前启动轮回大劫？”夜鸦问，“现在启动的话，虽然威力会打折扣，但至少能困住他们，不让他们进入神魔之门。”
“不需要。”墨无痕终于开口，声音冰冷，“让他们来。”
“可是——”
“我说，让他们来。”墨无痕重复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天道意志已经下达了最终命令：在神魔之门前，彻底抹杀楚狂。那是天道意志与初代修罗王约定的‘最终战场’，只有在那里，天道意志才能发挥全部力量，不受轮回系统的限制。”
夜鸦心中一震。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天道意志要等到七日之约，为什么不在楚狂还弱小时直接抹杀——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在特定的地点、特定的时间，进行一场公平（或者说，不公平）的对决。
“那我们该做什么？”
“布置‘轮回大阵’。”墨无痕转身，看向大殿深处那扇紧闭的门，“在神魔之门外，布置一个能覆盖方圆百里的轮回大阵。一旦楚狂进入神魔之门，就启动大阵，封锁所有出口，确保他无法逃离。”
“如果……如果他赢了天道意志呢？”夜鸦小心翼翼地问。
墨无痕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夜鸦浑身发冷。
“他不会赢。”墨无痕淡淡道，“因为我会在他进入神魔之门后，亲手杀了白芷和云清瑶。当他从门内出来，看到爱人和同伴的尸体时，他的道心就会崩溃。到那时，就算他赢了天道意志，也只是一个废人。”
夜鸦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招太狠了。不是正面击败，而是从心理上彻底摧毁。一旦楚狂的道心崩溃，他就会失去所有力量，成为任由他们摆布的玩物。
“属下明白了。”夜鸦躬身，“我这就去布置大阵。”
“等等。”墨无痕叫住他，“还有一件事。”
“大人请吩咐。”
“派人去迷失森林，把‘叹息峡谷’里的那东西放出来。”墨无痕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楚狂能掌控空间法则，那就让他见识见识，真正的空间怪物是什么样子。”
夜鸦的脸色变了变：“大人，那东西……不太好控制。万一失控，可能会波及到我们。”
“不会失控。”墨无痕说，“我在它体内种下了‘轮回印记’，只要我念动咒语，它就会自爆。去吧，我要在楚狂来轮回殿的路上，给他准备一份‘大礼’。”
“是！”
夜鸦退下。
大殿重新恢复寂静。
墨无痕走到那扇紧闭的门前，伸手抚摸着门上的纹路。那是神魔之门的投影，真正的神魔之门在轮回山的山腹深处，只有用轮回之钥才能打开。
“烬，你的转世来了。”他低声自语，“这一次，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最爱的人在你面前死去。就像当年，我看着我的妹妹，死在你手里一样。”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又被冰冷的恨意取代。
万年前，墨无痕还不是轮回殿的执掌者，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少年，有一个天真可爱的妹妹。神魔之战爆发后，他的家乡被卷入战火，妹妹被修罗族的士兵抓走，成为了祭品。
而他，为了复仇，与天道意志做了交易：献出自己的灵魂，成为轮回殿的使者，换取抹杀修罗族的力量。
万年过去了，修罗族几乎灭绝，但初代修罗王烬却通过轮回转世，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逃走了。”墨无痕握紧拳头，“为了我妹妹，为了所有死在修罗族手中的人，你必须死。”
他转身，走向大殿的另一侧。
那里有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片血色的战场——那是万年前神魔之战的场景，无数神族和修罗族的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大地。
而在战场的中央，一个身穿黑甲的男子手持十二魔剑，仰天长啸。
那是烬，巅峰时期的烬。
“很快，你的转世就会来到这里。”墨无痕对着镜子说，“然后，一切都会结束。”
镜子中的烬似乎听到了他的话，转过头，看向镜外的墨无痕。
两人的目光，跨越了万年的时光，在这一刻对视。
一个充满恨意，一个充满疯狂。
而夹在他们中间的，是即将到来的最终决战。
一天后，楚狂、白芷、云清瑶离开了山谷，朝轮回殿方向进发。
云清瑶的恢复速度比预想的要快。经过回魂草的治疗，她的神血已经恢复了七成，神魂也基本稳定。虽然还无法进行长时间的战斗，但施展预言能力和画符文已经足够。
三人没有飞行，而是选择了步行。一是为了节省力量，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二是为了观察沿途的情况，收集情报。
从迷失森林到轮回殿，最短的路线是穿过“叹息峡谷”。那是一条长达百里的巨大裂谷，两侧是高达千丈的悬崖，谷底终年弥漫着灰白色的雾气，能见度极低。
云清瑶站在峡谷入口，眉头紧皱。
“我感觉到……谷里有很危险的东西。”她说，“不是自然形成的危险，是人为布置的陷阱。”
“轮回殿？”白芷问。
“应该是。”云清瑶点头，“墨无痕知道我预言的能力，他肯定猜到我们会走这条路，所以在这里布置了陷阱。”
楚狂看向峡谷深处。雾气太浓，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他能感觉到，谷里的空间波动很不稳定，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干扰空间法则。
“绕路呢？”他问。
“绕路要多走三天。”云清瑶摇头，“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倒计时只剩下四天，我们必须尽快赶到轮回殿。”
楚狂沉思片刻，做出了决定。
“那就闯过去。”他说，“不过要小心，我走前面，白芷中间，云清瑶殿后。保持距离，一旦有情况，立刻后撤。”
两人点头。
三人进入峡谷。
谷内的雾气比外面看起来还要浓，几乎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楚狂只能依靠神识感知周围的环境，但雾气的干扰太强，他的神识范围被压缩到不足十丈。
脚下的地面是坚硬的岩石，布满了裂缝。裂缝中不时有灰色的气体涌出，带着刺鼻的硫磺味，那是地底岩浆散发出的毒气，吸入过多会导致昏迷甚至死亡。
“屏住呼吸。”楚狂提醒道，“用真气过滤空气。”
三人运转功法，将吸入的空气在体内循环净化，排出毒素。但这样会持续消耗真气，不能长时间维持。
走了约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异常。
雾气中，隐约能看到一些巨大的影子，像是某种生物的骸骨，但形状很奇怪——不是普通的动物骨骼，而是扭曲的、不规则的形状，有的像人，有的像兽，有的甚至像是几种生物混合在一起。
“这是什么？”白芷轻声问。
楚狂走近一具骸骨，仔细观察。骸骨通体漆黑，表面有细密的裂纹，裂纹中隐约有红色的光芒流转。他伸手触摸，指尖传来灼热的刺痛感。
“是被空间之力杀死的生物。”他得出结论，“骨骼被空间裂缝切割，然后又强行愈合，所以形成了这种扭曲的形状。而且，骨骼内部还残留着空间之力，所以会有灼热感。”
云清瑶的脸色变了：“能造成这种伤害的，只有‘虚空兽’。但虚空兽只生活在空间裂缝中，很少会出现在现实世界。除非……”
“除非有人故意把它们引出来。”楚狂接话道，“墨无痕干的。”
话音未落，前方雾气中传来低沉的咆哮。
那不是一种声音，而是多种声音的混合——有野兽的嘶吼，有人的哀嚎，有金属摩擦的刺耳声，甚至还有婴儿的啼哭。所有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恐怖的合奏。
“来了。”楚狂握紧“嗔”剑。
雾气被强行分开，一个巨大的身影从中走出。
那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怪物。它的身体像是用各种生物的碎片拼凑而成，有龙的翅膀，有虎的利爪，有人的头颅，但头颅是扭曲的，脸上长着七八只眼睛，每只眼睛的颜色都不一样。
最诡异的是它的胸口，那里有一个不停旋转的黑色漩涡——那是虚空兽的核心，也是它力量的来源。
“虚空融合兽。”云清瑶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墨无痕竟然制造出了这种东西……他把多个虚空兽强行融合在一起，形成了这种怪物。这种怪物没有理智，只有吞噬一切的本能，而且因为融合了多种虚空兽的特性，它的能力无法预测。”
怪物看到了三人，所有眼睛同时亮起，发出兴奋的光芒。它张开嘴，露出满口獠牙，喉咙深处，黑色的漩涡开始加速旋转。
“小心！”楚狂厉喝一声，拉着白芷和云清瑶向后急退。
下一刻，怪物胸口的黑色漩涡炸开，无数道空间裂缝从中喷涌而出，像暴雨般射向三人。
那些裂缝不是直线飞行，而是会拐弯、会追踪、甚至会分裂。楚狂挥剑格挡，剑锋与空间裂缝碰撞，发出刺耳的尖啸。每挡下一道裂缝，他的手臂就会麻一下，那是空间之力的反震。
“不能硬抗！”白芷喊道，“它的攻击无穷无尽，我们的真气迟早会耗尽！”
“必须找到它的弱点。”楚狂一边挡下攻击，一边观察怪物，“云清瑶，用预言能力，看看它的弱点在哪里！”
云清瑶闭上眼睛，催动神血。她的眼睛再次变成银色，看向怪物。在她的视野中，怪物的身体变成了半透明，能看到内部的能量流动。
“胸口！”她喊道，“胸口的漩涡是它的核心，但核心被一层空间屏障保护着。要打破屏障，必须用足够强的空间扰动，干扰它的能量流动！”
“空间扰动……”楚狂心中有了计划。
他对白芷说：“掩护我。”
白芷点头，双手结印，净魂莲吊坠亮起白光，在她身前形成一面光盾。虽然无法完全挡住空间裂缝，但至少能削弱它们的威力。
楚狂趁机冲向怪物。
怪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所有眼睛同时转向他，胸口的漩涡旋转得更快了，更多的裂缝从中涌出，密集得像是黑色的浪潮。
楚狂没有躲。
他将“嗔”剑举过头顶，剑身上亮起暗金色的光芒。但这一次，光芒中多了一丝银色的纹路——那是空间法则的力量。
他将自己对空间法则的所有领悟，都灌注到了这一剑中。
剑身开始震颤，周围的空间也开始震颤。以剑尖为中心，一个微小的空间漩涡开始形成，并且迅速扩大。
当漩涡扩大到直径一丈时，楚狂挥剑了。
不是斩向怪物，而是斩向地面。
“开！”
剑尖刺入岩石，暗金色的光芒和银色的空间之力同时爆发。以刺入点为中心，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痕向四面八方蔓延，瞬间布满了整个谷底。
这不是攻击，而是破坏——破坏空间的稳定性。
当空间变得不稳定时，所有依赖空间稳定性的技能都会受到影响，包括怪物的空间裂缝，也包括它胸口的空间屏障。
果然，怪物胸口的漩涡开始剧烈波动，旋转速度时快时慢，喷出的裂缝也变得紊乱，有的甚至在半空中就自行崩溃了。
“就是现在！”楚狂喊道。
白芷和云清瑶同时出手。
白芷催动净魂莲，释放出纯净的神圣之光，笼罩住怪物的身体。神圣之光对虚空生物有克制作用，怪物的动作明显变慢了。
云清瑶则咬破指尖，用神血在空中画出一个复杂的符文。那是预言女神一族的“禁锢符文”，能暂时封印目标的行动能力。
符文飞到怪物胸口，印在漩涡上。
漩涡的旋转骤然停止。
“楚狂，快！”两人同时喊道。
楚狂没有犹豫，他用最快的速度冲到怪物面前，将“嗔”剑刺入漩涡中心。
没有阻力，就像刺入空气。
但下一刻，怪物的身体开始崩溃。
从胸口开始，裂痕迅速蔓延到全身。那些拼凑而成的肢体开始脱落，眼睛一个接一个熄灭，最后，整个身体化作一堆黑色的粉末，随风飘散。
怪物死了。
但楚狂三人也几乎耗尽了所有力量。尤其是楚狂，刚才那一剑不仅消耗了大量真气，还消耗了他对空间法则的全部领悟，短时间内无法再使用空间技能。
“快走。”他喘息着说，“这里不能再待了。”
三人互相搀扶着，快速穿过峡谷。
而在他们身后，那些黑色的粉末重新凝聚，形成一个小小的黑色漩涡，悬浮在空中。
漩涡中，一只眼睛缓缓睁开，冷漠地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那是墨无痕的眼睛。
“第一关过了。”他的声音从漩涡中传出，“但后面，还有更精彩的等着你们。”
漩涡闭合，消失。
峡谷重新恢复寂静，只有那些扭曲的骸骨，见证着刚才的战斗。
离开叹息峡谷后，三人找了一个隐蔽的山洞休息。
这一战消耗太大，楚狂和白芷都受了轻伤，云清瑶虽然没受伤，但连续使用预言能力和神血画符，也让她疲惫不堪。
山洞里，楚狂盘膝而坐，调息恢复。白芷靠在他身边，闭目养神。云清瑶则坐在洞口，望着外面渐渐暗下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色降临，月光透过洞口洒入，在地上投下银色的光斑。
“还有三天。”云清瑶突然开口，“三天后，轮回大劫降临，我们必须在之前赶到轮回殿，打开神魔之门。”
楚狂睁开眼睛：“从这里到轮回殿，全速赶路的话，两天就能到。我们有一天的时间准备。”
“准备什么？”白芷问。
“准备面对墨无痕，面对天道意志，面对……最终的抉择。”楚狂的声音很平静，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沉重。
白芷握住他的手：“不管最后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楚狂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也有一丝愧疚。因为他知道，那个最终的选择，可能会让白芷承受无法想象的痛苦。
“云清瑶。”他转头看向洞口，“你能看到我们的未来吗？我是说，如果一切顺利，我们打败了天道意志，夺回了轮回系统，那之后……我们会怎样？”
云清瑶沉默了很久，然后摇头。
“看不到。”她说，“从你们拿到轮回之钥开始，关于你们的未来就变得一片模糊。预言女神的能力在你们身上失效了，就像……就像你们已经跳出了命运的轨迹，成为了‘变数’。”
“变数……”楚狂咀嚼着这个词，“意思是，我们的未来，由我们自己决定？”
“可以这么理解。”云清瑶点头，“但这也意味着，没有人能告诉你们该怎么做，也没有人能预测你们的选择会带来什么后果。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
山洞里陷入了沉默。
月光缓缓移动，从洞口移到洞内，照在三人身上，像是给他们披上了一层银纱。
许久，楚狂站起身，走到洞口，望着夜空中的星辰。
“烬当年创造轮回时，一定也面临过类似的抉择。”他轻声说，“是遵从自己的欲望，复活爱人；还是考虑大局，放弃私情。他选择了前者，结果造成了修罗族的悲剧。”
“那你呢？”白芷走到他身边，“你会怎么选？”
楚狂没有立刻回答。
他想起了很多事：青云城的童年，家族的覆灭，与白芷的相遇，一路走来的战斗和牺牲。他想起了烬和素的故事，想起了他们跨越万年的爱情与遗憾。
最终，他开口了。
“我不会重蹈烬的覆辙。”他说，“但也不会放弃你。我会找到第三条路，一条既能拯救世界，也能守护你的路。”
白芷的眼眶红了：“如果……如果那条路需要你付出很大的代价呢？”
“那就付。”楚狂握住她的手，“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
云清瑶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但很快又变成了担忧。她知道，楚狂的决心很坚定，但现实往往比决心更残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有时候，不是你想选什么，就能选什么的。
“休息吧。”她说，“明天一早出发。最后这段路，不会太平。”
三人重新坐回山洞里，闭目调息。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轮回殿中，墨无痕正站在神魔之门的投影前，手中捧着一本古老的典籍。
典籍的封面上，用血色的文字写着四个字：
**《轮回终章》**
“一切，都将在这里结束。”墨无痕抚摸着书页，“烬，你的转世，你的爱人，你的同伴……都会成为这场终章的祭品。而你，将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就像当年，我看着我的妹妹死去一样。”
他合上典籍，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
三天。
还有三天。
三天后，所有的恩怨，所有的因果，都将了结。
而楚狂三人，也在为最后的决战，做着最后的准备。
夜，越来越深。
星辰在天空中缓缓移动，像是在预演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而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那柄一半黑一半白、剑身上有十二道魔纹、剑柄处镶嵌着净魂莲的剑，正在缓缓成型。
它等待着，等待着那个能握住它的人。
等待着，改变一切的最终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