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退朝后,消息很快传遍京城。
那些等着看陈北身败名裂的人,个个如遭雷击;
而暗中关注此事的势力,则纷纷打起了别的主意——能让陛下觉得“见过仙人”的人,若是能拉拢过来......
陈北接到入宫旨意时,正在书房里比对那些从地库带回的账本。
韩志远:“少爷,宫里这时候召您进去......陛下会不会……”
陈北放下账本,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无比淡定:“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早就料到《西游记》会引来争议,也算到梁帝会从“长生”的角度解读。
只是没想到御史和朝中大臣反应会如此之大。
“准备一下,随我入宫。”
陈北起身整了整衣襟,目光落在那堆混乱的账本上,停顿片刻后移开,出了书房。
马车缓缓驶向皇宫,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
陈北掀开车帘一角,看着街道上来去匆匆的行人,还有叫卖的吆喝声,觉得这才是该有的人间烟火。
暖阁里梁帝正把玩着一枚玉如意,脑海里反复想着《西游记》里的桥段。
他看向身旁的大太监:“刘伴伴你说,这王维要是真见过仙人……能不能请仙人来,给朕也指条长生路?”
刘公公忙躬身微笑回答:“陛下洪福齐天,定能得偿所愿。”
梁帝的眼神愈发炽热,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长生不老的仙丹在向自己招手。
陈北的马车,停在宫门前。
等待他的,是一场关于神话的问询,还是一场暗藏杀机的试探?
无人知晓。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趟皇宫之行,必将搅动京城更深的暗流。
很快陈北随着小宦官,来到暖阁,对着梁帝躬身行礼。
“草臣王维,叩见陛下!”
暖阁内檀香袅袅,梁帝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手里仍攥着那本《西游记》,见陈北进来,眼皮微抬,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免礼吧。”
“谢陛下!”
陈北起身,依然一副谦逊恭敬模样站在那里,目光扫过梁帝。
梁帝鬓角已染霜色,眼下的青黑,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显然是长期服用所谓“仙丹”的原因。
“王维,”梁帝坐直身子抬眼,眼神像淬了火的钩子,
“朕问你,你那《西游记》里的蟠桃、金丹,写得那般活灵活现,莫不是真见过?”
周遭的太监宫女大气不敢出,连香炉里的烟都仿佛凝滞了,等待着陈北的回答。
也等待着他命运的宣判,这玩意,书是陈北写的,若是回答没见过,那就是欺君之罪。
若是见过,蟠桃,金丹为何不上供陛下,是不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依然是目无君上大不敬之罪。
陈北却迎着梁帝的目光,朗声道:“陛下,臣未曾见过仙人,更不知长生金丹为何物。”
“放肆!”
梁帝猛地坐直身子,手里的书稿“啪”地拍在案几上,
“若未曾见过,怎能将兜率宫的金丹写得那般细致?
说什么‘九转炼就,吃一粒便能与天地同寿’,你若不知,何来此等描述?”
“臣不过是戏言杜撰。”
陈北语气不卑不亢,“世间哪有什么长生?古往今来,帝王将相求仙问道者数不胜数,可到头来,谁能逃过生老病死?陛下服用的那些‘仙丹’,
臣斗胆猜测,不过是些硫磺、硝石之类的混合物,吃了暂觉精神亢奋,实则耗损元气,久服必死。”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暖阁里死寂一片。
大太监吓得脸都白了,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恨不得捂住陈北的嘴——哪有人敢这样跟沉迷长生的帝王说话?更诅咒陛下死!
梁帝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
刘公公厉声喝责:“王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咒陛下?!”
陈北没有理会刘公公,只是微微拱手
“臣不敢咒陛下,只敢言实情。”
陈北脊梁不再躬着挺的笔直。
“陛下想想,孙悟空他虽学的72变,学了长生术,依然躲不过寿终被黑白无常带回地府!
闹天宫时何等神通,最终不还是被压与五行山?
便是佛陀,也需历经劫难方能证道,何况凡人?
《西游记》写的是神话,是警醒世人:所谓长生,不过是虚妄执念。
臣写此书,原是想借故事劝人放下贪念,却不想反倒勾起陛下的念想,是臣之过。”
“一派胡言!”
梁帝猛地拍案而起,龙袍下摆扫落了案上的玉杯,
“若真是虚妄,你为何能写出‘蟠桃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为何能写出‘饮玉液琼浆可长生’?
你若没见过,怎知这些细节?”
他死死盯着陈北,眼神里既有愤怒,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求——他宁愿相信陈北藏了秘密,
也不愿承认自己追求半生的长生,竟是一场骗局。
“陛下,”陈北忽然笑了笑,从袖中摸出一张纸,双手呈上,
“臣幼时曾读过些杂记,上面记载了些方士炼丹的法子,臣便是依着这些胡编的。
您看,这纸上写的‘丹方’,是不是与您宫中的‘仙丹’原料有些相似?”
刘公公战战兢兢地接过纸,呈给梁帝。
梁帝一把抓过,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味药材:硫磺、水银、朱砂……旁边还批注着“服后暂觉体热神清,日久五脏俱损”。
这些原料,竟与他常服的“九转长生丹”分毫不差!
梁帝的手开始发抖,纸页在他掌心簌簌作响。
他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可置信的看着陈北:“你……你怎么会知道?”
“臣曾在江南见过一个游方道士炼丹,他说这是‘仙方’,臣瞧着可疑,便记下了。”
陈北缓缓道,“后来那道士在一户地主家炼丹,地主吃了他的‘仙丹’,
三日后便七窍流血而亡。臣那时便知,所谓长生丹,皆是害人之物。”
梁帝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回软榻上,眼神涣散。
他想起自己近来夜里常心悸盗汗,白日里虽精神亢奋,却总觉得腰膝酸软,药效过后更加嗜睡——原来不是“仙丹”起效,而是身体不适?
暖阁里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