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澄真等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坐标L，在九重山秘境内枕戈待旦，将气氛搞得如同世界末日降临前夜时，他们那位理应是风暴中心的主角——李玄霄，却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他此刻正在万里之外的太平洋深处，悠闲地“钓鱼”。
只不过，他钓的不是鱼，而是天。
一道横贯数百公里的空间裂缝，如同一张被恶鬼撕开的狰狞巨口，悬浮在万丈高空。裂缝边缘，紫黑色的混沌能量不断溢散，所过之处，海水沸腾，空间扭曲，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哀嚎。
“啧，这世界真是越来越不结实了，跟纸糊的一样。”
李玄霄悬浮于裂缝之前，身形渺小如尘埃，语气却像是在抱怨自家院墙又被邻居家熊孩子踹了个洞。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上，一缕微不可查的金色气息缓缓逸出。
正是极昼真气。
下一刻，那缕气息迎风暴涨，瞬间化作一轮煌煌大日，其光芒之盛，竟将方圆千里的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紧接着，他屈指一弹。
“去，干活了。”
无数细小到肉眼无法分辨的金色蛊虫，从他的袖袍中蜂拥而出，正是十方蛊。这些小东西仿佛是最高效的织工，拖拽着璀璨的极昼真气所化的金线，以那道恐怖的空间裂缝为布料，开始了飞速的“缝合”。
金线穿梭，发出细微的“嗤嗤”声，每一次穿行，都将一道暴虐的混沌能量强行抚平、同化。
整个过程，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毁天灭地的波动，只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近乎于“道”的修复。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道足以引发全球性灾难的空间裂缝，便被彻底“缝合”完毕，天空中只留下一道浅浅的金色疤痕，随即也消散无踪。
做完这一切，李玄霄拍了拍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正欲转身离去，神念却随意地扫过下方海域。
“嗯？”
他眉头微挑。
在他的感知中，这片荒无人烟的远海区域，不知何时起，竟多了不少鬼鬼祟祟的身影。有妖气冲天的海族大妖，有道貌岸然的玄门修士，甚至还有几股来自西方大陆的、带着十字架和圣水味的“鸟人”。
他们三五成群，各自占据一片海域，彼此警惕，却又默契地没有发生冲突，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开席前等着上菜的食客么？”
李玄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他一眼就看穿了，这些人十有八九是冲着那个所谓的“坐标L”来的。暗网上的信息虽然模糊，但大致范围却指向了这片海域。
这些人，都是想来分一杯羹，或者说，想来狩猎他这条“大龙”的。
他却没有动手的打算。
现在动手，不过是打死几只提前到场的苍蝇，没意思。
不如等菜上齐了，再决定是掀桌子，还是连人带菜一起吃了。
心念一动，他的身影便从原地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
九重山，清心殿。
当李玄霄的身影再次出现时，澄真、玉怀等人正围着一张巨大的沙盘，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门长！”
玉怀第一个发现他，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脸上又是惊喜又是惶恐，“您总算回来了！暗网上的事……”
“知道了。”李玄霄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他，径直走向殿后自己的静室，“一群跳梁小丑而已，不用管。”
澄真等人面面相觑，看着门长那副云淡风轻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合着我们在这儿急得快原地飞升了，您老人家是去海边度了个假？
这心态，不服不行。
李玄霄走进静室，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简洁而朴素。他没有理会外面徒子徒孙们的焦虑，而是走到一张书案前。
案上，静静地躺着一张薄如蝉翼的信纸。
这是他与幽纱之间特殊的联络方式，以秘法炼制，只要一方灌注神念，另一方的信纸上便会同步显现内容。
自从三年前幽纱失踪后，这张信纸就再也没有任何变化，上面的字迹，永远停留在了最后那段信息上。
但此刻，李玄霄的目光却微微一凝。
信纸上，竟多出了一行娟秀而急促的字迹！
这行字，像是被某种力量尘封了许久，直到刚才，封印才被他修复空间裂缝时逸散出的那一缕极昼真气所触动，从而显现出来。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那冰冷的纸面，信纸上的内容，便化作一道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
【门长亲启：】
【属下幽纱，已追踪“黄金漩涡”三月有余。此物诡异至极，非天地造化，更像是某种……高等文明的造物。】
【它无形无质，却能吞噬一切靠近的物质与能量，包括光。我曾目睹一位不慎靠近的妖王，在瞬间被分解成最原始的粒子。】
【我以“影遁之术”远观，发现其内部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则。一种与我们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更高维度的规则。】
【2016年9月15日，我跟随漩涡，抵达北纬30度线附近，此地磁场异常混乱，我的许多侦测法器都已失效。】
【2016年10月1日，我发现了一个规律，漩涡似乎在寻找什么，它的移动轨迹并非随机。我正在尝试破解它的路径算法。】
【2016年10月20日，我成功了！它的目标，是一个固定的空间坐标！一个隐藏在现实维度之下的坐标！】
【我感觉……我好像触摸到了这个世界最深层的真相。】
【2016年10月24日。我决定进去看一看。门长，若我一去不回，请不必为我挂怀。能为门长探明世界的真实，幽纱……虽死无憾。】
信息到这里，戛然而止。
落款时间，是三年前。
静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李玄霄静静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整个房间的温度，却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下降，空气中甚至凝结出了冰晶。
幽纱。
那个在他少年时期，就跟在他身边，替他处理各种见不得光的脏活累活，永远一身黑衣，沉默寡言，却无比可靠的影子。
失联了整整三年。
原来，不是被仇家所害，也不是修炼出了岔子。
而是为了追查一个所谓的“黄金漩涡”，一头扎进了某个未知的险地，至今生死未卜。
“高等文明造物……”
“更高维度的规则……”
“世界的真相……”
李玄霄缓缓闭上眼睛，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想起了自己刚穿越时，系统发布的那个终极任务——“归位”。
他一直以为，所谓的“归位”，就是重回巅峰，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点。
但现在看来，或许远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世界，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
“幽纱……”
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你最好还活着。”
“不然，不管那背后藏着的是什么‘真相’，是什么‘高等文明’……”
“我都让它给你陪葬。”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
玉怀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手里高举着一个平板电脑，脸色煞白，嘴唇都在哆嗦。
“门……门长！不好了！出大事了！”
他把平板怼到李玄霄面前，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一段视频。
视频的画质有些老旧，带着浓浓的年代感。
画面里，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穿着朴素道袍的少年，正蹲在一处秘境的灵药园里，一边鬼鬼祟祟地往自己怀里揣着一株千年何首乌，一边碎碎念。
“哎，左师太抠了，这么好的宝贝就给我一根须子，够干啥的？不薅白不薅，反正他老人家也记不住……”
“这株也得带上，给师兄师姐们补补身子……”
“这土不错，回头挖点回去种菜……”
视频的右下角，还用鲜红的大字标注着——【独家揭秘！魔尊李玄霄少年偷菜珍贵影像！】
李玄霄：“……”
玉怀的声音带着哭腔：“门长！不止这个！您……您少年时期所有在九部留档的影像，包括但不限于吐槽同门、下山占小便宜、探索秘境时偷懒耍滑……全都被那个黑客翻出来，在全球暗网公映了！”
“现在……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您以前是个爱贪小便宜的‘小老头’了……”
“您的魔尊人设……塌了啊！！！”
玉怀哭得撕心裂肺。
他们好不容易才把门长杀伐果断、一念灭世的魔尊形象给树立起来，结果一夜之间，全完了！
这反差也太大了！
以后谁还会怕一个偷菜的魔尊啊！
然而，李玄霄只是瞥了一眼屏幕上那个青涩而屑的自己，脸上不仅没有丝毫怒意，反而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他拿过平板，看着那一行行弹幕。
【卧槽！这就是魔尊？怎么跟我家隔壁爱顺葱的二大爷一个德行？】
【笑死，说好的杀人不眨眼呢？这明明是挖土不眨眼啊！】
【爱了爱了，这么接地气的魔尊，粉了粉了！】
【前面的别作死！你忘了被一指头点死的妖王了吗？这叫反差萌！】
李玄霄的笑容愈发灿烂。
人设崩塌？
不。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当全世界都以为他只是个冷酷无情的魔头时，固然会畏惧他。
可当他们发现，这个能弹指灭杀妖王的恐怖存在，骨子里却是个斤斤计较、爱占便宜、护犊子的“凡人”时……
那份畏惧，才会真正蜕变为——忌惮。
因为，一个纯粹的魔头是可怕的，但他有迹可循。
而一个拥有“人性”的魔头……你永远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
“玉怀。”
李玄霄把平板丢了回去。
“啊？门长您吩咐！”玉怀连忙接住。
“传我命令。”
李玄霄转过身，望向窗外风起云涌的天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九重山。
“备船。”
“去北纬三十度。”
“咱们去接一个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