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动作由来古士的机械肢体完成，毫无温度。
“该是告别的时刻了，这就是最后的问题，尊敬的凯撒二世殿下……您仔细想想，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与您有更为直接的关联。”
来古士意有所指地看向了柯缕的手背，这个小动作并没有逃过柯缕的眼睛，反而让本来有些不明所以的柯缕瞬间想到了什么。
瞳孔瞬间放大。
原来是这样……来古士的意思是……
“啪！”
话音落下的刹那，不等柯缕有其他反应，巨大的屏幕瞬间黯淡，所有异常的照明与能量波动如潮水般退去。
琉璃墙恢复了原本的程序，隐隐约约重新开始模拟外界的微光，房间的灯光也恢复了温暖的色调，通风系统的低鸣再次响起，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对峙从未发生。
只有来古士最后那句意蕴悠长的话语，深深萦绕在柯缕的心头。
“小陛下？”
短暂的沉默之后，海瑟音第一个出声，转过头却发现柯缕早已经一言不发地走向沙发，坐下，身体前倾双肘撑在腿上，低下了头。
散落的蓝发遮住了她的侧脸，只留下一个不知在想什么的轮廓。
这个姿态让房间内的空气陡然变得更加沉重。
“锵。”
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海瑟音没多想，还剑入鞘，紫色的眼眸没有一刻离开那面恢复正常的琉璃墙，
她向前走了两步，以一种更利于防御和观察的角度出现在墙边，用身体隔开了柯缕与那面墙的大半视野。
接着抬起左手，掌心轻轻贴在了冰冷的琉璃表面。
一层极淡的冰蓝色光晕从她掌心蔓延开，水波般迅速掠过整面墙，似乎在感知着最细微的能量残留和结构异常。
其他黄金裔交换着眼神。
刻律德菈双臂环抱，倚在柯缕坐着的沙发背面，眼眸微眯视线停留在低头的柯缕上，同样不知是在想什么。
“别看了，他已经走了。”
那刻夏用手按了按有些发酸的肩颈，话是对海瑟音说的。
如果来古士还想做些什么，以这处地下堡垒内的保护机制根本阻止不了，大可不必隐藏在暗处偷窥。
既然表面上他已经离开，那应该是真的走了。
只是……最后那句话很难让人不去多想。
可虽然那刻夏这么说了，海瑟音的动作却依旧没有停下。
几秒后，光晕收敛。
海瑟音的手缓缓放下，她转过身，面向所有人微微摇了摇头。
“他离开了，没有留下可追踪的痕迹，很……干净。”
干净地就像最原始的大海一般。
海瑟音的声音有些艰涩，干净……也就意味着来古士的手段远超当前的探测能力，也意味着他随时可能再来，而他们……完全没办法阻止。
“柯总长！您是否安全？”
就在这时，居住单元门外的呼叫面板发出了柔和的提示音，最近的通讯面板就在桌面上，刻律德菈想也没想直接按了下去。
呼叫器内，刘夏轩压抑不住的焦急声音传了进来，
“堡垒内部刚刚发生了持续约三秒的全域性异常波动，主控厅监测到高优先级未知数据流曾短暂汇聚于您所在的区域！技术部门初步判断为非自然干扰！是否需要紧急支援或启动应急协议？”
房间内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门口，又迅速落回沉默的柯缕身上。
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
刘夏轩等了两秒，没有回应，语气更加急促：
“柯总长？能听到吗？安全协议规定，若无应答，守卫将在三十秒后强制进入确认情况！重复，三十秒后强制进入！”
“二十七、二十六……”
他开始倒数。
闻言，海瑟音的眉头蹙了一下。
她侧过头，目光掠过柯缕沉默的背影，又迅速扫向身旁的人。
小陛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现在很明显没办法拿定主意，海瑟音习惯性地就看向刻律德菈。
刻律德菈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其他几个有主见的人里，那刻夏的目光依旧在琉璃墙上，而阿格拉雅就这么愣愣和海瑟音对视。
他们之中，也就只有海瑟音在龙国有军职了，所以门外的人也只有她能打发走。
海瑟音也明白了阿格莱雅眼中的意思，转身步伐无声地走到门边的通讯面板前。
她没有使用视频功能，在刘夏轩的倒计时只剩最后五秒时，按下了音频通话键。
“无需担心，小陛下一切安好。”
她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清晰、冰冷，与平日在柯缕身边的沉静截然不同，更像她持剑对敌时才有的侵略性，
“小陛下安然无恙，一切有我在。”
门外的刘夏轩显然愣住了。
他显然没料到会是海瑟音回应，而且措辞会如此……强势。
在他印象里，剑旗爵对柯总长说话时很温柔啊，他还以为那就是剑旗爵平常的样子。
“剑旗爵阁下？”
他辨认出了声音，语气缓和了些，但疑虑未消，
“感谢告知，但按照规程，我们仍需与柯总长直接确认，并需一份简要的事件评估，以更新全域安防日志。”
“另外，苏老和几位技术负责人希望尽快与总长沟通此事。”
“不需要！”
海瑟音的回答没有一丝波澜，也毫无转圜余地，
“详情小陛下会酌情和你们沟通，现在，保持安静，未得许可，任何人打扰我都会将其视为敌人。”
“敌人”两个字彻底堵住了刘夏轩后续所有基于规程的询问。
她对龙国其他人的好态度全部都是基于小陛下是龙国人。
但现在小陛下的情绪明显不好，龙国如果在这时候非要捣乱，那就别怪她把他们当做敌人。
门外安静了几秒，只能听到通讯面板隐约传来的呼吸声，显然刘夏轩在快速权衡。
“……明白了。”
最终，他选择了服从，
“我们会保持外围警戒，请转告总长，主控厅随时待命。”
通话切断。
海瑟音没有立刻离开面板。
她又静立了两秒，确认门外没有其他动静，才缓缓走回原先的位置，重新站定，目光再次回到柯缕身上，眼底掠过一丝只有最熟悉她的人才能察觉的复杂情绪。
并不是担忧，而是不安，她感觉，现在的小陛下像是风暴前最后的宁静。
房间重新陷入寂静，比刚才更加粘稠。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止了，交谈也早已中止。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被无形的压力拉长，只有通风系统恒定不变的嗡鸣，衬托着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就在这寂静几乎要抵达顶点时……终于，柯缕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额前的发丝向后滑落露出她的脸，脸上没有什么激烈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有些空洞。
她没有看任何人，视线只落在了海瑟音身上，然后，她开了口，这句话，是对她最“信任”的海瑟音说的。
“海瑟音。”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在冰面上谨慎凿刻而出。
“如果……”
“我让你……”
“动手杀了我……”
“你做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