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依旧,但吹拂在脸上的风,已带上了几分不同于荒漠干燥的、湿润的咸腥气。脚下的沙地逐渐被夹杂着碎贝壳的硬土取代,稀疏的耐盐碱植物开始出现。
林凡与老海狗沿着道碑推演出的“生机”方向,在重塑后的沙海中跋涉了整整一日。期间,林凡数次停下,借助道碑和引路石反复感应,微调方向。他的心神消耗巨大,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愈发锐利。
终于,在第二日午后,当两人翻过一道低矮的丘陵后,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巨大的轰鸣声如同万马奔腾,涌入耳中。
无尽之海!
尽管早已在脑海中想象过无数次,但真正亲眼见到这浩瀚无垠的蔚蓝,林凡依旧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震撼。海天一色,无边无际,浪涛层层叠叠,永不停歇地拍打着金黄色的沙滩,溅起漫天雪白的泡沫。阳光洒在海面上,碎成亿万片跃动的金光。天空是如此高远,海风是如此狂放,与内陆的群山和荒漠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壮阔!
而在海岸线的不远处,一座巨大的城市依山傍海而建,如同匍匐在海岸边的巨兽。那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望海城!
与黑岩城的沉郁坚硬不同,望海城的建筑大多采用白色的石材和深色的木材,风格更加开阔、高耸,许多建筑都有着眺望海洋的露台和尖顶。城市的规模远超黑岩城,巨大的港口向外延伸,停泊着数以百计、大小不一的船只,从简陋的渔船到高达数层、悬挂着不同旗帜的巨舰,桅杆如林,帆影蔽日。喧嚣的人声、号角声、码头工人的号子声、海鸥的鸣叫声……混合着海风的咸腥,构成了一曲充满活力的、独属于海洋的交响。
“到了……终于又看到了……”老海狗站在丘陵上,望着那片蔚蓝,老泪纵横,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对于他而言,这片海是故乡,是噩梦,也是最终的归宿。
林凡也被这生机勃勃的景象所感染,连日来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几分。但他并未放松警惕,神识悄然铺开,感知着周围。
“我们先在城外稍作休整,打听一下消息再进城。”林凡谨慎地说道。望海城鱼龙混杂,必须小心行事。
两人在靠近城市的一片小树林边缘停下,林凡服下丹药恢复消耗的心神和灵力,老海狗则整理着狼狈的仪容。
就在这时,林凡耳廓微动,听到不远处几个正在修补渔网的渔民打扮的人的谈话。
“……听说了吗?前几天那场大沙暴,可邪性了!‘血屠’巴隆和他那帮‘秃鹫’,好像全栽在里面了,一个都没跑出来!”
“真的假的?巴隆那煞星就这么没了?老天开眼啊!”
“千真万确!有从那边逃过来的商队说的,看到沙暴里有人影被卷上天,还有巴隆那标志性的血刀光芒闪了几下就灭了……啧啧,练气大圆满又如何,在天威面前,屁都不是!”
“不过也怪,听说巴隆是在追杀几个从黑岩城来的年轻人,两男一女?不对,好像是三男……也不知道那几个人怎么样了,估计也凶多吉少……”
林凡心中一动,与老海狗对视一眼。巴隆果然死在了沙暴中,这倒是个好消息。但听这意思,似乎有人看到他们是“三男”?那叶知秋和赵莽……
他正思索着,道碑忽然传来一丝微弱的警示,并非针对危险,而是……感知到了一丝熟悉的、锐利的剑意残留!就在这片小树林的另一个方向!
林凡立刻起身,循着那丝感应快步走去。老海狗连忙跟上。
在树林深处一小片空地上,他们看到了令人振奋的一幕!
叶知秋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上,长剑横于膝前,周身气息虽然有些紊乱,衣衫破损,但显然并无致命重伤,正在运功调息。而赵莽则靠在一棵大树下,鼾声如雷,身上包扎着几处新的伤口,但胸膛起伏有力,睡得正香!
他们还活着!而且看样子,成功摆脱了沙暴和可能的追兵,先一步抵达了这里!
似乎是感应到有人靠近,叶知秋猛地睁开双眼,锐利的目光如同剑锋般扫来,当看到是林凡和老海狗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随即化为惊讶。他显然没料到林凡不仅能活着出来,还找到了他们。
“林兄!”叶知秋站起身。
赵莽也被惊醒,看到林凡,顿时咧嘴大笑,一骨碌爬起来:“林兄弟!哈哈,俺就知道你命硬得很!”
兄弟重逢,皆是劫后余生,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林凡简单将自己和老海狗的经历说了一遍,隐去了星陨阁传承的具体细节,只说是侥幸找到一处地穴躲过沙暴。叶知秋和赵莽也讲述了他们的经历,他们凭借实力和运气,在沙暴彻底爆发前找到了一处巨大的风蚀岩洞,虽然被埋了半截,但总算撑了过来,沙暴一停便立刻赶往望海城,在此休整等待。
“这位是?”叶知秋看向老海狗。
林凡将老海狗的身份和关于观星岛、诅咒之海的信息简单告知,并说明他已决定与老海狗合作。
叶知秋和赵莽对此并无异议,多一个熟悉瀚海的向导,是好事。
四人汇合,休整完毕,便一同朝着那座巨大的滨海城市走去。
越靠近望海城,越是能感受到它的繁华与混乱。城门口守卫松散,进出的人流摩肩接踵,各色人种、各种奇装异服随处可见。空气中除了海腥味,还混杂着香料、鱼获、汗水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缴纳了微不足道的入城费后,四人踏入城中。街道宽阔,以石板铺就,却被来往的车马和人群挤得水泄不通。两侧店铺林立,售卖着各种瀚海特产——珍珠、珊瑚、妖兽材料、海图、航海法器等等,琳琅满目。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水手的醉歌、还有某些阴暗角落里传来的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这里比黑岩城更开放,也更危险。林凡能感觉到,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带着审视、好奇、乃至毫不掩饰的贪婪。他们这一行四人组合颇为奇特——气质冷峻的剑修叶知秋,煞气未消的体修赵莽,看似普通却眼神深邃的林凡,还有一个浑身透着落魄与沧桑的老渔民,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先找地方住下。”林凡低声道。他们需要尽快了解望海城的势力分布,购买海图,并打探关于“诅咒之海”和近期瀚海异动的消息。
在叶知秋的带领下,他们避开最繁华的主干道,穿行了几条相对安静的巷道,找到了一家名为“海鸥旅店”的中等客栈。客栈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精明,看到叶知秋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麻利地给他们安排了房间,并未多问。
安顿下来后,林凡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以及远处港口星星点点的船灯,心中思绪万千。
黑岩城的风波看似平息,但天机阁的阴影无处不在。瀚海广阔,机遇无限,却也杀机暗藏。观星岛、诅咒之海、星陨阁的传承、万衍道碑的秘密……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但他道心坚定,毫无畏惧。
休息一夜,明日,便是真正踏入这片波澜壮阔又危机四伏的瀚海世界之时!
他轻轻摩挲着储物袋,那里有星图碎片,有引路石,有星陨百工谱,有星辉淬灵液。
瀚海,我林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