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鲛号如同一只垂死的巨兽,在陌生的海域上艰难地漂浮着。船体多处开裂,海水不断渗入,主桅杆歪斜,发出令人不安的呻吟。铁老大带着赵莽和老海狗,正拼命地用备用木板、鱼胶和缆绳进行着紧急修补,每个人都脸色凝重,动作却不敢有丝毫停歇。
船舱内,林凡盘膝而坐,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强行催动不稳定的“小虚空挪移符”和那盏神秘青铜灯,尤其是最后引动了万衍道碑的一丝本源气息,对他造成的反噬远超想象。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过,布满了细微的裂痕,识海也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连道碑的清辉都黯淡了许多。
叶知秋守在一旁,眉头紧锁。他自身的伤势也不轻,但比起林凡的内伤,算是好的了。他尝试将自身精纯的剑元灵力渡入林凡体内,却发现林凡的经脉对异种灵力排斥极大,且其灵力本质似乎带着一种奇特的星辰属性,远超他的剑元,只能作罢。
“必须尽快修复伤势,稳定道碑……”林凡心中焦急。在这危机四伏的陌生海域,失去战力意味着任人宰割。他强忍着剧痛,取出了那个黑色匣子,里面还剩下两滴“星辉淬灵液”。
没有丝毫犹豫,他再次服下一滴。
这一次,不再是狂暴的能量爆发,而是如同久旱逢甘霖般的温和滋养。精纯的星辰之力缓缓流淌,抚慰着受损的经脉,滋润着干涸的识海。万衍道碑仿佛也感受到了这股同源力量的滋养,微微震动,黯淡的清辉开始重新亮起,虽然缓慢,却坚定地修复着自身的损耗。
这一次的修复过程,远比第一次服用时更加漫长和细致。林凡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星辉之力,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修补着经脉的裂痕,稳固着动荡的识海。
时间在修复中一点点流逝。外面的天色从昏暗到明亮,又再次变得昏暗。
当林凡再次睁开双眼时,已是第二日的黄昏。他眼中的疲惫并未完全散去,但那种虚弱到极致的感觉已然消失。内伤好了七成,经脉在星辉的滋养下似乎更加坚韧宽阔了一些,识海也稳定下来,道碑的清辉恢复了约莫五成。
代价是巨大的,两滴珍贵的星辉淬灵液已然耗尽。但能在那般严重的反噬下迅速恢复过来,已是万幸。
他走出船舱,发现黑鲛号的紧急修补已经完成,虽然看起来依旧破破烂烂,但至少不再漏水,主桅杆也被加固。铁老大等人累得瘫坐在甲板上,看到林凡出来,都松了口气。
“林道友,你没事了?”铁老大声音沙哑地问道。
“已无大碍,辛苦诸位了。”林凡感激地点点头,目光扫过周围的海域。
这里依旧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墨绿色海水,天空阴沉,能见度不高。引路石指示的方向没有改变,但他们现在具体在什么位置,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完全是个未知数。
“我们现在在哪?”林凡问道。
铁老大摇了摇头,独眼中带着一丝茫然:“不知道。那空间挪移完全打乱了方向,老子的罗盘在这里也失灵了,指向混乱。只能凭感觉和你的指引往前走了。”
就在这时,一直在船头观测的老海狗忽然喊道:“有情况!前方……好像有陆地!”
众人精神一振,连忙涌到船头望去。
只见在前方朦胧的海天相接处,隐约出现了一片模糊的黑影,像是一座岛屿的轮廓。更让人在意的是,那片岛屿的上空,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仿佛永不消散的灰色雾气,与周围的海域格格不入。
“是座岛!”赵莽喜道,“正好可以上去修整一下,补充点淡水!”
铁老大却皱起了眉头:“这岛……看着有点邪门。这雾气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林凡也感觉到了。识海中的道碑,以及怀中的引路石,在指向那岛屿方向时,都传来了一阵微弱的、不同于指向观星岛的异样悸动。那悸动中,似乎夹杂着一丝……熟悉的星辰道韵,却又带着一种死寂与荒凉。
“靠近看看,但务必小心。”林凡沉声道。无论如何,一座可能的落脚点,对他们现在的处境至关重要。
黑鲛号调整方向,向着那座被迷雾笼罩的岛屿缓缓驶去。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岛屿的诡异。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海水的流动也变得迟缓。那灰色的雾气并非完全遮蔽视线,却能干扰神识探查,让人无法感知岛内具体情况。岛屿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可以看到陡峭的黑色岩石和茂密的、颜色深得发黑的植被,听不到任何鸟兽虫鸣的声音,死寂得令人心慌。
“这鬼地方……老子在瀚海上漂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种岛。”铁老大语气凝重,操控船只的速度更慢了。
当黑鲛号距离岛屿不足千丈时,异变再生!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岛屿深处的嗡鸣响起。笼罩岛屿的灰色雾气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紧接着,一道肉眼可见的、由无数灰色符文构成的巨大屏障,如同一个倒扣的碗,瞬间从岛屿边缘升起,将整座岛屿连同周围数百丈的海域,都笼罩在内!
屏障之上,符文流转,散发出一种排斥一切、湮灭生机的冰冷气息!
“是禁制!很强的禁制!”叶知秋脸色一变,他的剑心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屏障蕴含的毁灭性力量。
黑鲛号猝不及防,船首眼看就要撞上那灰色屏障!
“转舵!快转舵!”铁老大嘶吼着,拼命转动舵轮!
但距离太近了!
“轰!!!”
船首还是不可避免地擦碰到了那灰色屏障的边缘!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但接触的部位,无论是坚固的铁木,还是林凡布设的简易阵法材料,都在瞬间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仿佛被某种规则之力直接抹除!
黑鲛号剧烈一震,刚刚修复的船首再次破损,船身打着旋被一股巨大的排斥力推开,在海面上划出长长的白色浪痕。
众人惊魂未定地看着那近在咫尺、却如同天堑般的灰色屏障,心中骇然。这禁制的威力,恐怕筑基修士也难以强行突破!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赵莽看着船首那平滑的、仿佛被利刃切开的缺口,倒吸一口凉气。
林凡目光死死盯着那灰色屏障以及其后若隐若现的岛屿,识海中的道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分析着那屏障上流转的符文。
这些符文……古老、残缺、与他所学的“星陨百工谱”中的某些阵法根基隐隐相似,但其核心却充满了一种决绝的“封禁”与“毁灭”之意,仿佛是为了阻止任何东西进出,甚至不惜自毁!
而且,在道碑的感知中,这屏障的力量,与那“星孽章妖”身上的混乱星辰孽力截然不同,它更加纯粹,更加古老,虽然充满了死寂,却似乎……保留着一丝星陨阁正统阵法的影子?
难道……这座岛,与星陨阁有关?是另一处遗弃的据点?还是……一座被封印的禁忌之地?
就在林凡心念电转之际,那灰色屏障在逼退黑鲛号后,并未平息。屏障表面的符文流转速度加快,中心区域的雾气缓缓向两侧分开,仿佛……打开了一道门户?
不,不是门户!
那分开的雾气之中,并非岛屿的景象,而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虚无!仿佛连通着另一个空间!与此同时,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猛地从那片虚无中传来,作用在黑鲛号上!
刚刚稳定下来的黑鲛号,再次不受控制地被拖向那片黑暗的虚无!
“不好!是陷阱!”铁老大目眦欲裂,将舵轮转到极限,船帆鼓到极致,却依旧无法抗衡那恐怖的吸力!
叶知秋剑气勃发,斩向吸力的源头,剑气却如同泥牛入海,毫无作用。赵莽怒吼着将铁棍插入甲板,试图固定船身,但铁棍在甲板上划出深深的沟壑,船身依旧在滑向黑暗。
老海狗发出绝望的呼喊。
林凡强撑着伤势,再次试图沟通道碑和青铜灯,却发现两者都反应微弱,显然之前的消耗尚未完全恢复。
眼看黑鲛号就要被彻底吞入那片未知的黑暗虚无——
绝境,再次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
这座突兀出现的迷雾孤岛,究竟是希望的彼岸,还是埋葬一切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