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禁制比预想的更顽固。
“周师兄，你们宗门的‘星锁阵’破解口诀到底灵不灵？”花无缺第八次擦汗时，终于忍不住质疑，“这都半柱香了，门缝都没开！”
“你行你来！”周师兄脸黑如锅底。他身后两个师弟交替掐诀，额头已见汗珠。星文禁制上的光芒明明灭灭，像在嘲讽他们的徒劳。
萧凛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肩头的月华兽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道友，”一个散修凑过来，搓着手赔笑，“您看这……要不咱们换个思路？直接用法宝轰开？”
“轰？”萧凛瞥他一眼，“这禁制与地底星脉相连，你轰它，就等于轰雾海星脉的伤口。轻则地煞提前爆发到这里，重则……”他顿了顿，“大家一起变成星脉淤积的负面概念的一部分。”
散修缩了缩脖子，退了回去。
人群中，一个始终沉默的麻衣老者忽然开口：“星锁阵需以对应星力节拍破解。你们掐诀的速度，快了三息。”
众人齐刷刷看向老者。这人一直缩在角落，毫不起眼。
周师兄眼神一凛：“阁下是？”
“老朽姓陈，年轻时在星陨阁外门打过杂，看过几本阵法书。”麻衣老者说话慢吞吞的，“这禁制……应该是‘七星连环锁’，需七人同时以不同频率的星力冲击七个节点。你们只用了三人，频率还都一样。”
现场静了一瞬。
“你怎么不早说？！”花无缺瞪眼。
“你们也没问啊。”陈老头理所当然道。
萧凛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雾海这地方果然藏龙卧虎，或者说——藏了一堆各有故事的老油条。
“那请陈老指点，哪七个节点？”他拱手问道。
陈老头也不推辞，颤巍巍走到禁制前，枯瘦的手指在星文纹路上虚点七下：“这儿，这儿，还有这儿……七处节点，需筑基以上的星力修士同时发力，节拍按北斗七星运转规律来。摇光最快，天枢最慢。”
他回头看了看在场二十几个修士：“筑基期的星力修士……凑得出七个吗？”
众人面面相觑。在场筑基期倒有十几个，但专修星力的——除了萧凛和周师兄师兄弟三人，就只剩两个散修勉强算是。
“五个。”周师兄皱眉，“还差两个。”
“我百花谷功法虽非专修星力，但‘百花引星术’也可牵引星辰之力。”花无缺摇扇道，“算我一个。”
“六个，还差一个。”陈老头数了数。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角落一个蹲着啃干粮的胖子身上。
那胖子穿着油腻腻的道袍，肚子圆滚滚，见众人看来，连忙把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含糊道：“看我干啥？我就一路过的……”
“王富贵，别装了。”一个认识他的散修揭底，“你去年在坠星原倒卖星陨铁的时候，可是露过一手‘聚星诀’的。”
胖子王富贵噎了一下，讪讪道：“那、那不是为了抬价吹的嘛……”
“少废话，上不上？”周师兄的剑已经半出鞘。
“上上上！”王富贵弹起来，愁眉苦脸地走到禁制前，“先说好啊，我就半吊子水平，搞砸了别怪我……”
七个位置站定。
萧凛占天枢位，周师兄占天璇，两个师弟占天玑、天权，花无缺占玉衡，一个星修散修占开阳，王富贵战战兢兢占了摇光位。
“听我计数。”陈老头退后几步，“三、二、一——起！”
七道星力同时注入！
这一次，禁制光芒大盛！星文纹路如活过来般流转，七个节点依次亮起，连成完整的北斗七星图案。
“咔嚓——”
洞府石门缓缓向内打开，露出幽深通道。
“成了！”众人面露喜色。
然而喜色未持续三息。
门刚开到一半，通道内突然传来“轰隆隆”的闷响，紧接着——
无数拳头大小的金属圆球如潮水般涌出！每个圆球表面布满尖刺，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是‘爆裂滚雷’！”有识货的修士尖叫，“快退！”
人群瞬间炸锅！修为高的御器飞退，修为低的连滚爬爬。王富贵因为站得最近，吓得直接趴倒在地，结果一个滚雷撞到他屁股上，“砰”地炸开一团黑烟，把他道袍炸出个大洞，露出白花花的屁股肉。
“哎哟我的祖宗！”王富贵捂着屁股蹦起来。
更糟的是，那些滚雷似乎有追踪功能，分散开来追着修士们炸！一时间山谷里爆炸声此起彼伏，黑烟滚滚，夹杂着修士们的怒骂和惨叫。
“花无缺！你的百花香气怎么引来这么多？！”周师兄一边挥剑劈开两个滚雷，一边怒吼。
“放屁！明明是王富贵的肥肉吸引了它们！”花无缺折扇连挥，击飞几个滚雷，但扇面已被炸得焦黑。
萧凛在滚雷群中穿梭，星移斗转步让他如游鱼般灵活。但他眉头紧锁——这些机关不像是防盗，倒像是……
“故意拖延时间。”月华兽传音道。
就在这时，洞府深处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
“唉……三千年了，终于有人来了吗？”
所有滚雷突然静止，然后“哗啦啦”如退潮般滚回通道深处。
烟雾散开，众修士狼狈不堪。王富贵的屁股还在冒烟，花无缺的头发炸成了鸡窝，周师兄的道袍多了十几个破洞。
通道深处，缓缓飘出一盏青铜古灯。灯焰幽蓝，映出一个半透明的老者虚影。
“吾乃此洞府之灵，守星老人。”虚影开口，声音缥缈，“汝等既破禁制而入，便是有缘。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群乌合之众，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星脉共鸣石确实在此，但三千年前，已被另一批闯入者设下三重考验。通过者，可取石；失败者……”
“会怎样？”王富贵捂着屁股问。
“会变成星脉淤积概念的一部分。”守星老人的回答和萧凛之前吓唬散修的话一模一样。
众人脸色一变。
“哪三重考验？”萧凛上前一步。
“第一重，测‘心性’。”守星老人指向通道左侧，那里浮现出一面古朴铜镜，“需有人照镜，镜中映出本心执念。若执念过重或过邪，则触发心魔幻境。”
“第二重，测‘智慧’。”右侧浮现一排星文石板，“需解读星文谜题，解开星脉运转规律。”
“第三重……”守星老人看向通道尽头一扇紧闭的玉门，“测‘实力’。门后有三尊星力傀儡，击败它们，方可进入核心室取石。”
他补充道：“每重考验仅限三人尝试，失败即失去资格。而总时限……”他抬头，仿佛能看透山体看到外界翻腾的地煞，“与雾海存亡同步。地煞吞没此地之前，若未取石，洞府将自毁封存。”
气氛凝重起来。
“我先来测心性！”一个急于表现的散修冲向铜镜。镜面一闪，映出他身影——下一刻，他眼神突然变得贪婪疯狂，手舞足蹈地扑向虚空：“宝物！都是我的！哈哈哈……”
“执念过重，贪欲蒙心。”守星老人摇头。那散修被铜镜射出的光芒包裹，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他去哪了？”有人颤声问。
“心魔幻境。若能自己挣脱，三日后可出；若不能……”守星老人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
没人敢再轻易尝试。
“我来。”萧凛走到铜镜前。
镜中映出他的身影。起初正常，但很快，镜面泛起涟漪——他看到年幼时在市井挣扎的画面，看到第一次引星力入体时的狂喜，看到青霖受伤时的愤怒，看到汐在灰雾中苦苦支撑的身影……
最后，所有画面破碎，镜中只剩下一双平静的眼睛。
“执念深重，却不为所缚。”守星老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通过。”
第二个通过的是周师兄。镜中映出他苦修、受挫、终于筑基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他对宗门荣耀的执着上。虽偏执，但未入邪。
第三个……众人推搡半天，最后把一个瘦小的女修推了出来。她叫小芸，是个散修，镜中映出的是她照顾一群流浪孩童的画面。执念是“守护”，纯粹干净。
第一重，三人通过。
第二重星文石板前，花无缺自告奋勇。他确实有些底蕴，皱眉研究了半柱香，解读出第一块石板：“此乃星脉东支运转图，每三百六十息一轮回……”
但到第三块石板时，他卡住了。那上面是极其古老的变种星文。
“时间不多了。”守星老人提醒。外界，地煞灰雾又逼近了数里。
“让我试试。”陈老头又站了出来。他眯着眼看了片刻，忽然道：“这不是星文，是‘星瘢’。”
“星瘢？”
“星脉受伤后留下的‘疤痕’，记录受伤时的能量乱流轨迹。”陈老头枯瘦的手指在石板上虚划，“看这纹路……三千年前，雾海星脉受过一次重创，导致东支与西支能量失衡。共鸣石的作用之一，就是调节这种失衡。”
他居然一步步解开了谜题！当最后一块石板亮起时，通道尽头玉门上的星文锁“咔哒”一声解开一半。
“第二重，通过。”守星老人看陈老头的眼神变得不同了，“阁下真的只是在星陨阁外门打过杂？”
陈老头笑了笑，没回答。
第三重，玉门前。
“这次我来！”周师兄的两个师弟抢先一步。他们早就憋着劲要表现。
玉门打开，里面是三尊两丈高的青铜傀儡，表面密布星纹。傀儡眼中红光一闪，同时动了！
两个师弟配合默契，剑光如织，与傀儡战成一团。起初势均力敌，但十招过后，傀儡突然变换阵型，星纹大亮，攻击威力暴增！
“不好！这是‘三才星阵’！”周师兄脸色一变。
一个师弟被傀儡一拳轰中胸口，吐血倒飞出来。另一个独木难支，很快也被击退。
“第三重，失败。”守星老人淡淡道，“剩余尝试次数：二。”
众人面面相觑。这两尊师弟已是筑基中期里的好手，居然这么快就败了。
“傀儡的星阵会随时间增强。”萧凛观察片刻后道，“拖得越久越难打。必须速战速决。”
他看向人群：“我需要两个擅长爆发、不惧近战的人。”
一阵沉默。刚才傀儡的凶猛大家都看到了。
“我、我来吧……”王富贵弱弱举手，“我虽然胖，但我家传的‘滚石诀’防御还行……”
“算我一个。”一直沉默的青衣剑客开口。这人叫叶七，是个独行剑修，之前从未说话，但腰间那柄剑煞气很重。
萧凛点头：“好。战术很简单——王富贵正面扛住一尊，叶七和我各牵制一尊，我们先集中力量拆掉一尊，再逐个击破。”
“可傀儡会互相支援……”叶七皱眉。
“所以需要一点小花招。”萧凛从怀里掏出几枚符箓——是从尘星子那儿顺来的未完成试验品，“这是‘星光扰流符’，激活后能让星力短暂紊乱。我们动手瞬间，我会同时激活三张，干扰傀儡间的星力连接。但只有三息时间。”
“三息……”叶七眼中精光一闪，“够了。”
三人踏入玉门。
傀儡瞬间扑来！萧凛甩手掷出三张符箓，符箓在空中燃烧，化作扭曲的星光波纹！
三尊傀儡动作同时一滞，身上星纹明暗不定。
“就是现在！”
王富贵大吼一声，真的像个肉球般滚向中间那尊傀儡，周身泛起土黄色光芒，竟硬生生将其撞退三步！叶七剑如毒蛇，瞬间刺向左傀儡关节处星纹节点！萧凛则星移斗转步展开，绕到右傀儡身后，星辰指芒连点其背后三处要害！
“咔嚓！”右傀儡膝盖星纹破碎，半跪在地！
三息已过，另外两尊傀儡恢复，但右傀儡已暂时失去战力。战局变成三对二！
接下来的战斗毫无悬念。失去阵型加成的傀儡虽然依旧强悍，但在萧凛精准的星力干扰和叶七凌厉的剑招下，另外两尊也相继被拆解。
当最后一尊傀儡眼中红光熄灭时，玉门彻底打开。
门后，是一间布满星图的密室。中央石台上，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的乳白色晶石——星脉共鸣石。
但石台旁，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本该在三千里外的人。
幽影。
他转过身，暗紫色镶金边长袍在密室星辉下泛着幽光，阴影面具后的眼睛看向萧凛，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萧凛，我们又见面了。”
“你们费尽心思打开的洞府……”
“蚀皇大人，早就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