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时光，在等待中显得格外漫长。
如意客栈的房间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
王铁柱在经过最初一日的酣睡后，便再也无法安心休息。
府试结果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他坐立难安，时而翻书温习，时而临窗眺望，心绪不宁。
夜凰则恰恰相反。
她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平静，大部分时间只是静坐调息，或是擦拭着那把淬毒的匕首，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偶尔，她会指点王铁柱文章中的些许瑕疵，或是考校他策问的应对思路，语气平淡，却总能切中要害，让王铁柱浮躁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她知道，此刻任何安慰或鼓励都是苍白的。
期间，蜂鸟数次往返。
张瘸子传来确切消息：黑水帮八人已于一日前离开野猪林，分批潜行，最终汇聚于落雁坡。他们选择了坡顶一片密林作为埋伏点，那里视野开阔，能俯瞰下方官道，且易于藏匿和发动突袭。张瘸子的人不敢靠得太近，但确认对方携带了刀剑、猎弓，以及一些绳索、火折子等物，显然做好了劫道绑人的准备。
石小石那边则回报：书院一切安好，李狗蛋带着石头、二妞、栓子日夜轮值，所有预设的报警机关和防御工事均已检查完毕。后山菜地的陷阱也重新布置过。周家棺材铺和德云书院那边暂无异常动静，但近日县里似乎多了几个陌生的货郎，行迹有些可疑。
夜凰对石小石的敏锐表示赞许，回信让他继续监控，尤其注意陌生面孔，但切勿轻举妄动。
情报汇总，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对手的棋子已经就位，只等他们这颗“棋子”落入棋盘。
夜凰心中毫无波澜，甚至隐隐有一丝期待。
猎杀前的宁静，往往最令人血液加速。
她仔细复盘着落雁坡的地形图，每一个可能的伏击点、撤退路线、可利用的自然障碍，都在脑海中清晰呈现。
她将兑换来的【绊索陷阱】、【诱饵发生器】等物品再次检查一遍，思考着如何将它们与落雁坡的具体环境结合，发挥最大效用。
【强效麻醉吹箭】是她近距离无声解决岗哨的利器，而【简易伪装网】则能让她在发动突袭前完美融入环境。
积分剩余1482点。
她预留了部分积分以备不时之需，或许在关键时刻需要兑换一些即时增强战力或保命的物品。
放榜前夜，王铁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夜凰并未催促，只是坐在黑暗中，淡淡开口：“可知为何让你必争甲等前十？”
王铁柱在榻上翻身的动作一顿，低声道：“为了…书院名声，为了打那些人的脸…”
“是，也不全是。”夜凰的声音在夜色中清晰传来，“名声是护身符。你若只是寻常通过，于周茂之流不过疥癣之疾，他们依旧敢肆无忌惮地使用黑水帮这等手段。
若你名列前茅，甚至惊动州学政乃至更高层级，你便不再是无人问津的寒门学子，而是有可能进入某些大人物视野的‘潜力’。届时，周茂若再想动你，便需掂量掂量，是否值得为此承受可能来自上层的怒火和调查。”
王铁柱闻言，如醍醐灌顶。
他之前只想到考好是为了证明自己，为了姐姐和书院争气，却从未想过这层深意。
名声，原来也是一种力量，一种让宵小之辈投鼠忌器的力量！
“我明白了，姐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更多的是坚定，“无论中与不中，无论名次如何，铁柱必不负姐姐期望，日后更要努力！”
“睡吧。”夜凰不再多言。
第二日，放榜之日。
府城学政衙门外，人山人海，比考试时更加喧闹。
无数考生和家长翘首以盼，将那张决定许多人命运的皇榜围得水泄不通。
欢呼声、叹息声、痛哭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人间悲喜剧。
夜凰并未挤入人群，她带着王铁柱，站在远处一个地势稍高的台阶上，冷静地眺望着那边的情景。
王铁柱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嘴唇紧抿，眼睛死死盯着那张缓缓张贴的皇榜。
榜文很长，从后往前，名字一个个被念出或被人看到。
时间过得极慢。
不断有人名被报出，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喧哗。
王铁柱听到几个熟悉的名字，是德云书院的学子，名次都在中后，他心中更紧。
终于，前面的名字越来越少，开始宣读甲等。
“……甲等第二十七名，清河县，赵文远……”
“……甲等第十九名，府城，孙铭……”
“……甲等第十五名……”
每一个名字念出，都让王铁柱的心跳漏掉一拍。
没有他。
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
夜凰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榜单最前列的位置。
“……甲等第十名……”唱榜官员的声音顿了顿，似乎看了一眼籍贯，才高声念道，“清河县，王铁柱！”
嗡！王铁柱只觉得脑袋里一声巨响，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他听到了！甲等第十！
他猛地转头看向姐姐，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夜凰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稍纵即逝。
她轻轻拍了拍王铁柱的肩膀：“不错。”
仅仅两个字，却让王铁柱瞬间红了眼眶。
所有的压力、疲惫、委屈，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值得！
周围投来无数羡慕、惊讶、探究的目光。
“王铁柱？清风书院的？”
“那个女先生教的弟子？”
“了不得啊！甲等第十！”
清风书院和王铁柱的名字，随着这张榜文，正式进入了府城许多人的视野。
狂喜过后，王铁柱迅速冷静下来。
他想起姐姐昨夜的话，这甲等第十，不仅仅是个名次！
他挺直了腰杆，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了几个德云书院的人脸色铁青，也隐约感觉到一些不善的视线在暗中窥探。
“姐姐，我们……”王铁柱低声道，询问下一步行动。
“回客栈，收拾行装。”夜凰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明日一早，启程回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