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县“悦来”赌坊后巷，赌坊前院的喧嚣隐约传来，更衬得此处僻静异常。
石小石如同一只壁虎，紧贴着潮湿的墙壁阴影，一动不动。
他已经在此潜伏了将近两个时辰，目光如炬，牢牢锁定着巷子深处那扇不起眼的木门——根据侯三的供述，那便是“刀疤刘”相好翠红的住处。
赌坊后门不时有赌场的打手或输光了的赌客进出，但那条通往翠红住处的窄巷，却少有人迹。
石小石极有耐心，他将自己完全融入了黑暗，连呼吸都调整得微不可闻。
他注意到，约莫半个时辰前，有个小丫鬟模样的女孩提着食盒从后门出来，小心翼翼地进了那木门，片刻后空手而出。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一个穿着体面、像是赌坊管事的中年男人过来敲了门，低声与门内人交谈了几句便离开。
这些细节，都被石小石默默记下。
与此同时，清风书院内，表面一切如常。
苏文清在讲堂授课，孩子们朗朗读书声不绝于耳。
韩青山则带着年纪稍长的学生在后院进行恢复性训练，动作幅度不大，以免牵动伤口，但眼神锐利，时刻留意着四周。
夜凰则将自己关在书房，面前铺着石小石昨日绘制的赌坊周边地形草图，以及韩青山根据记忆补充的邻县街道布局。
她的手指在草图上缓缓移动，脑海中模拟着各种可能的情景。
悦来赌坊是邻县一霸，看守严密，且与漕帮关系匪浅，强攻硬闯无异于自投罗网。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那个翠红。
如何接近？如何确认“刀疤刘”是否在内？如何在不惊动赌坊的情况下将其制服带出？每一个环节都充满变数。
黄昏时分，一只蜂鸟悄无声息地落在书房窗棂上，腿上是石小石用炭笔写就的密报： 目标院落整日有丫鬟送饭一次，赌坊管事午后曾至门外问询，未见刀疤刘本人出入。院内有犬吠声，疑有护院犬。后门戌时三刻换岗，间隔约半盏茶。
信息很关键。
有护院犬，潜入难度大增。
换岗间隙，是唯一的可利用时间窗口。
夜凰沉吟片刻，取过一张小纸条，写下回信： 继续监视，确认换岗规律及护院犬数量、位置。明日酉时，于县城外土地庙会合。
她需要亲自去现场看看，光靠地图和描述，不足以制定万全之策。
翌日，夜凰以采购书院物资为由，带着李狗蛋和石头去了邻县。
韩青山留守书院，以防不测。
在县城集市，夜凰看似随意地挑选着物品，实则带着李狗蛋和石头将悦来赌坊周边的几条主要街道都走了一遍，记下了所有可能的撤离路线和藏身点。
李狗蛋心思缜密，留意着街面上各色人等的交谈，特别是关于赌坊和漕帮的零星信息；石头则默默记下了几条巷道的地形。
次日酉时，城西破旧的土地庙内，夜凰与匆匆赶来的石小石会合。
“姐姐，查清楚了。”石小石压低声音，语速很快，“护院犬有两条，一大一小，大的拴在院门内侧，小的似乎能自由活动。换岗在戌时三刻，准确无误，持续约莫一百息，后门会暂时无人看守。那个翠红，下午出来过一趟，买了些胭脂水粉，看上去心情不错，不像是藏着人的紧张样子。”
夜凰静静听着，目光落在土地庙斑驳的墙壁上，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那条窄巷中的情景。
心情不错？要么是“刀疤刘”不在，要么就是他隐藏得极好，让相好觉得万无一失。
“赌坊平日往来的，有哪些扎眼人物？”夜凰问。
“除了赌客，有些穿着短打、腰间鼓鼓囊囊的汉子常从后门进出，像是看场子的。另外，今天晌午，有一艘漕帮的货船靠岸，几个船工打扮的人进了赌坊，至今未出。”石小石补充道。
漕帮的人也在赌坊出现？
这绝非巧合。
夜凰心中愈发肯定，“刀疤刘”即便此刻不在翠红处，也必然与赌坊、漕帮有着紧密联系。
“做得好。”夜凰赞许地点头，“你继续回去监视，重点留意漕帮那些人的动向。若有异常，立刻用蜂鸟报信。”
石小石领命，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夜凰带着李狗蛋和石头返回书院。
路上，她已有了初步的计划。
强攻不可取，只能智取，利用换岗的那一百息时间，潜入小院确认情况。
若有机会，便无声无息地拿下“刀疤刘”；若情况不对，则立刻撤离。
回到书院，夜凰立刻召集韩青山、王铁柱、李狗蛋和石头。
“明晚行动。”夜凰开门见山，“我亲自潜入。韩教习，你伤势未愈，在外接应，负责制造混乱和阻断追兵。铁柱、狗蛋、石头，你们三人一组，在预定撤离点准备马车，随时接应。”
“姐姐，太危险了！让我去吧！”王铁柱急道。
“山长，我的伤不碍事，我跟你进去！”韩青山也同时开口。
夜凰抬手制止了他们：“潜入之事，人越多越容易暴露。我自有分寸。韩教习，你的任务是确保退路，至关重要。铁柱，你们要确保马车万无一失，这关系到所有人的生死。”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久居上位的决断力。
众人见她心意已决，不再多言，只是各自握紧了拳头。
夜凰开始分配具体任务：“韩教习，你需要准备一些能制造短暂混乱的东西，比如火种，但切记，目的是拖延，不可恋战。铁柱，你们检查马车辕套，备足清水干粮。狗蛋，你心思最细，明日再去一趟邻县，买些常见的香料和肉脯回来。”
“香料和肉脯？”李狗蛋有些不解。
“对付护院犬。”夜凰淡淡道，“强烈的香料气味可以干扰犬只嗅觉，肉脯则能引开它们。”
众人恍然，对夜凰的周密心思更是佩服。
是夜，月黑风高。
夜凰独自一人在房中，最后一次检查装备。
淬毒匕首、飞针、迷药、烟雾弹……每一样都擦拭得闪闪发亮。
她换上一身夜行衣，将头发利落地束起，镜中的女子眼神冰冷锐利，再无半分白日里女先生的温文气质，只有属于顶尖杀手的冷静与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