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贴着山壁滑下来时,衣服被荆棘划出好几道口子。风从谷底吹上来,带着硫磺味。他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了。
他蹲下身,用石片在泥地上画了个圈,又画了一条线指向西边。这是和甲约定的标记。做完这些,他靠着一块岩石坐下,闭眼三分钟,立刻睁开。不能睡,一睡就醒不来。
他摸了摸怀里的纸条,上面写着“火窑三点联动”。字迹有点模糊,但还能看清。他把纸条折好塞进内袋,站起来,朝营地方向走。
溪水声越来越近。他沿着水流逆向而行,这是最安全的路线。路上遇到岔道,他选了右边那条——左边有新踩倒的草,说明有人走过。他不想碰运气。
离营地还有三里地时,他停下。掏出腰间小竹哨,轻轻吹了三声短音。停顿五息,又吹三声。这是暗号。
远处传来回应,也是三声咳嗽。
他松了口气,继续前进。甲从树后跳出来,脸上全是汗。
“你总算回来了!”甲压低声音,“杨过说再不回来就要派人去找。”
“我没暴露。”苏牧阳拍了拍他的肩,“情报都带回来了。”
两人加快脚步,半小时后抵达主营地。入口藏在瀑布后面,只有熟悉路的人才知道怎么进去。
杨过正在石桌上摊开一张地图。小龙女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串药丸。乙靠墙站着,手里转着双刀。
看到苏牧阳进来,所有人都站直了。
“说。”杨过只吐出一个字。
苏牧阳走到桌前,从怀里取出记录本。他把火窑的位置标在东南角,旧矿在正南,废弃驿站作为中转点连成一线。
“他们要在三日后子时动手。”他说,“火窑炼毒剂,旧矿藏原料,驿站是传令点。三个地方同时运作,互相呼应。”
乙插嘴:“那我们先炸火窑?”
“不行。”苏牧阳摇头,“火窑只是前端。炸了它,他们换个地方照样能做。我们要断根。”
“所以目标是旧矿?”小龙女问。
“对。”苏牧阳点头,“那里有他们的毒库中枢。只要毁掉,整个计划就瘫了。”
杨过盯着地图看了很久,突然开口:“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设埋伏?”
“我查过了。”苏牧阳指着火窑附近的一片林地,“我留下假脚印,引他们往悬崖方向走。而且我回来的路上没发现跟踪。”
乙咧嘴一笑:“你还挺会玩套路。”
“这不是玩。”苏牧阳看着他,“是保命。”
气氛一下子沉下来。
杨过站起身:“那就分两路。一路去火窑佯攻,吸引注意力。主力直扑旧矿,端掉毒库。”
“谁去火窑?”小龙女问。
“我去。”乙举手,“让我练练胆。”
“你不行。”杨过直接否了,“没经验,容易露馅。”
“我来吧。”苏牧阳说,“我去火窑。我是他们见过的脸,反而不容易怀疑。”
“那你去更危险。”小龙女皱眉。
“正因为危险,才要我去。”苏牧阳看向杨过,“师父觉得呢?”
杨过沉默片刻:“可以。但你要带信号弹,一旦被困立刻点燃。”
“明白。”
“物资准备得怎么样?”苏牧阳转向其他人。
“武器都在修。”乙说,“我的刀刃崩了口,正在打磨。”
“药材不够。”小龙女接过话,“特别是解毒要用的雪莲和七叶一枝花,现在缺一半。”
“我去采。”乙立刻说,“我知道北岭有片野坡长这个。”
“你现在就出发。”苏牧阳说,“带上两个人,快去快回。”
“得令!”乙敬了个滑稽的礼,转身就跑。
“我来调配现有药材。”小龙女站起身,“尽量提纯,省着用。”
她走后,杨过叫住苏牧阳:“过来。”
他们在后院空地站定。杨过抽出剑,递给他。
“练一遍断流十三斩。”
苏牧阳接剑,起手第一式。刚出到第三斩,杨过抬手拦住。
“心不在焉。”
“我没……”
“你有。”杨过打断,“你在想那个村民。”
苏牧阳没说话。
“你救过他。”杨过说,“现在他帮敌人投毒。你不理解,所以乱。”
“我不恨他。”苏牧阳低声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人会变成这样。”
“江湖就是这样。”杨过收剑入鞘,“不是所有被救的人都会回头。有些人,救一百次也没用。”
“可我还是得救。”
“对。”杨过点头,“救该救的,打该打的。别让情绪拖慢你的剑。”
他重新拔剑,示范第七式,动作干脆利落。
“再来。”
苏牧阳深吸一口气,重来。这一次,每一斩都稳了。
练到第九遍时,太阳偏西。他额头上全是汗,但手不再抖。
“行了。”杨过说,“今晚好好睡一觉。后天晚上,才是真章。”
“我会准备好。”苏牧阳握紧剑柄。
回到营地,发现乙还没回来。小龙女正在熬药,锅里冒着白烟。甲在检查弓箭,一支支试弦。
“信号弹做了吗?”苏牧阳问。
“做了三个。”甲递过来,“红色,一点就燃。”
“放好。”苏牧阳收下,“明天下午测试一次。”
“怕哑火?”甲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苏牧阳说,“这次不能有任何差错。”
夜里,所有人集合。苏牧阳站在中间,把敌情再说一遍。
“这不是普通的打斗。”他说,“输了,整个江湖都会中毒。我们不是为自己战,是为那些喝井水、吃米饭、不知道危险在哪的普通人。”
没人说话。
“我不想听谁喊口号。”苏牧阳扫视一圈,“我只想知道,你们能不能跟上节奏?”
“我能。”乙第一个答。
“我也能。”甲跟着说。
小龙女点头。杨过没说话,但眼神坚定。
“好。”苏牧阳拿出作战图,“现在开始演练配合。甲负责左翼掩护,乙右翼策应,杨过居中压阵,我主攻中枢。每组间隔不超过十步,保持视线连接。”
他们一直练到深夜。一遍不行就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直到动作完全同步。
最后一轮演练结束,已是凌晨。众人散去休息。
苏牧阳没睡。他坐在崖边,手里拿着玄铁重剑。月光照在剑身上,映出一道冷光。
远处,漆黑一片。
他忽然想起白天那个村民的脸。那人倒粉末时,表情很平静,就像在做饭。
他低头看剑柄。上面有一道新划痕,是昨天爬山时蹭的。
他用拇指慢慢摩挲那道痕。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没有回头。
“还不睡?”是杨过的声音。
“在想事。”
“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救他,他会死在襄阳城外。但现在他活着,却在害更多人。”
杨过站到他旁边:“你只能决定自己做什么,不能决定别人怎么做。”
“我知道。”
“那就够了。”杨过拍拍他肩膀,“睡吧。后天,你的剑还得快一点。”
杨过走了。
苏牧阳坐着没动。
风吹起他的衣角。
他把剑横放在膝上,手指一根根收紧。
远处天边,微微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