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化瘟疫”的警报，如同凛冬的号角，带着刺骨的寒意，迅速传遍了刚刚从腐渊之劫中喘过气来的星海诸界。铁岩界域发出的观测影像与数据，那将万物化为冰冷水晶、将空间规则强行“格式化”的恐怖景象，让所有接收到信息的势力高层都感到一股发自灵魂的战栗。
这并非能量的对抗，而是规则层面的抹杀，是存在形式的彻底否定。
一时间，星海暗流汹涌。一些靠近“灰烬座”星域的中小势力开始不计代价地向内环星域迁徙，引发了新的混乱与冲突。大型势力则纷纷启动最高级别的防御预案，加固界域壁垒，研究应对之策，但面对这种闻所未闻的“规则武器”，大多数研究都徒劳无功，只能寄希望于远离疫区。
铁岩界域，星穹殿。
气氛比之前对抗腐渊时更加凝重。腐渊虽凶，至少是可见的、可战斗的敌人。而这“晶化瘟疫”，无形无质，蔓延方式未知，防御手段近乎于无，其带来的心理压力远超前者。
“根据云珩传回的最新数据推算，‘晶化’规则的蔓延并非匀速，它似乎在寻找……或者说，在‘筛选’规则结构不够‘稳定’、存在大量‘不确定性’的区域。”一位巡天阁的白须长老指着星图，声音干涩，“‘灰烬座’星域本身规则就相对薄弱混乱，多是流浪星体和破碎空间，所以首当其冲。”
“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蔓延，然后祈祷自己不是下一个目标？”一位战堂将领忍不住低吼，拳头砸在金属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梵的投影沉默伫立，良久，那冰冷的信息流才响起：“绝对秩序，排斥一切变数。生灵的情感、文明的衍化、乃至宇宙本身的不确定性，在它们眼中，或许都是需要被‘格式化’的冗余错误。铁岩界域历经战火，规则动荡，生机勃发……在‘记录者’的逻辑中，恐怕正是需要被‘清理’的高优先级目标。”
这话如同冰水，浇在每个人心头。是啊，他们刚刚经历大战，界域规则尚未完全平复，内部又因重建而充满了活力与……不确定性。这简直像是在黑暗中举着火把，格外显眼。
“不能坐以待毙。”启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他站起身，走到星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那片已被标注为“死亡水晶”的星域，又看向铁岩界域周边。“我们需要主动出击，至少，要弄清楚这‘晶化瘟疫’的运作机制，找到它的边界，或者……弱点。”
“主动出击？怎么出击？”赵莽瞪大眼睛，“连靠近都会被晶化！云珩他们只敢在几光年外用超远程镜观测！”
“不需要肉身靠近。”启抬起手，掌心灵动光芒微微流转，那新生的“定义之躯”与规则的亲和力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可以分出一缕神念，依附于一块最普通的星尘，将其‘定义’为绝对稳定、不含任何信息与能量的‘背景存在’，尝试潜入‘晶化’区域的边缘，近距离感知其规则变化。”
“太危险了！”柳依依失声惊呼，“你的神念若被晶化……”
“一旦感知到规则同化，我会立刻自毁那缕神念。”启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这是目前唯一能获取近距离情报的方法。我们必须知道，这‘晶化’的力量源头是什么，它的规则覆盖是否有极限，以及……它是否真的无法对抗。”
见启心意已决，众人不再劝阻，但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准备工作迅速展开。启挑选了一粒在铁岩界域外围随处可见的、蕴含能量极低的星际尘埃。他屏息凝神，调动那初生的“定义”权柄，小心翼翼地将自身的一缕神念剥离出来，如同最精细的微雕，将其“刻画”在这粒尘埃的内部结构之中，同时，将尘埃本身的物理化学属性，“定义”为近乎宇宙背景辐射般的绝对稳定与惰性。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需要对规则有着入微的掌控。完成后，启的脸色微微白了一分。他操控着这粒承载了他一缕神念的“探测器”，将其投入一道微型的空间迁跃通道，目标直指“灰烬座”星域外围，一片刚刚开始出现晶化征兆的陨石带。
星穹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中央投射出的、来自那粒尘埃的实时感知画面上（这画面本身是启通过神念连接，以自身理解转化后的模拟影像）。
起初，画面正常，依旧是那片荒芜、破碎的陨石带。
但很快，异样出现了。
画面边缘，一块数十丈大小的陨石，其灰黑色的表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晶莹的物质！这物质并非从外部附着，而是仿佛从陨石内部每一个原子、每一个分子中“生长”出来，迅速蔓延，几个呼吸间，便将整块陨石变成了一块完美无瑕、棱角分明、折射着冰冷星光的……蓝色水晶！
紧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晶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如同无形的瘟疫在真空中传播！
启操控着尘埃探测器，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块刚刚开始晶化、表面只有些许蓝色晶斑的小型陨石。
就在探测器进入其方圆百里范围的瞬间，启通过神念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力场”！这力场并非能量场，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规则覆盖”！它如同无形的潮水，冲刷着范围内的一切存在，强行将其自身的“逻辑”——那种绝对的、单一的、稳定的、无生命的“水晶”结构——覆盖、替代掉原本的物质规则！
探测器本身因为被启“定义”为绝对稳定，暂时抵抗住了这种规则覆盖，但启附着其上的那缕神念，却如同被投入强酸中，传来了剧烈的“消融”感！那冰冷的规则逻辑，正在疯狂地同化、侵蚀着他的神念结构，试图将其也“格式化”成某种固定的、无意义的逻辑单元！
更让启心神剧震的是，在这冰冷的规则覆盖中，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熟悉、却又更加宏大、更加冰冷的……“意念”？那并非生灵的意志，而是一种超越了个体意识的、仿佛源自宇宙底层运行逻辑本身的……“绝对秩序”的体现！与他在逻辑核心禁区感受到的，同源，却更加……不加掩饰，更加具有侵略性！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生命源泉的混沌气旋，再次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那幽暗的“归墟亲和”意蕴，对这股极致的“秩序死寂”力量，竟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近乎“渴望”的吸引！仿佛饥饿的旅人看到了盛宴！
“不好！”
启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自毁了那缕潜入的神念！
噗！
他本体猛地一震，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光屑，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神念自毁带来的反噬不小。
“怎么样？”众人急切地问道。
启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与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道：“确认了……是‘记录者’的手段无疑。这是一种直接的规则覆盖，将其它一切‘不符合标准’的存在形式，强制改写为它们定义的‘完美水晶’状态。其力量源头……深不可测，带有宇宙底层逻辑的威严。”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而且，我感觉到，我体内的力量……似乎对这种极致的秩序死寂，有某种……异常的吸引力。这绝非好事。”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连启的力量都会被吸引，那岂不是意味着……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星域边界的戒律座修士，发出了急促的警报：
“报告！检测到铁岩界域外围，K-7区域出现异常空间波动！规则结构呈现……不自然‘平整化’趋势！疑似……疑似‘晶化’规则前锋已至！！”
终究，还是来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在接收到警报的人群中蔓延开来。刚刚重建起的一点信心，在这无声无息的规则死亡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启猛地抬头，目光穿透星穹殿，望向界域之外。他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迅速化为冰冷的决绝。
“启动‘星火’预案。”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所有人，各就各位。这一次，我们要面对的，是规则的本身。”
他一步踏出，身影已出现在星穹殿顶端，遥望着那片开始泛起不正常“平整”光泽的星空。
绝境之中，微光亦要燃成烈火。
第29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