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短暂地安静了片刻,只有远处黄金时刻永不间断的欢快背景音乐隐隐传来,衬得这街角一隅的氛围有些微妙。
广告牌在“吐出”坚果后彻底熄灭了,变成一块沉默的金属立在那里,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
爱丽丝看着地上那只自称侦探、刚从广告牌囚笼中脱身、正为案件线索可能尽失而懊恼的仓鼠,思索着。
虽然这是一宗严肃的凶杀案……
但一旦把案件里的受害者、嫌疑人、侦探等各种角色,都自动脑补成不同品种、穿着衣服、可能会一本正经地用爪子比划着分析线索的仓鼠、水豚、花栗鼠……
总觉得有种……莫名的喜感?
她轻轻抿了下唇,压下那点不太合时宜的联想。
不行,需要严肃。不管受害者是什么形态的智慧生命,凶杀案本身是残酷的,应当保持尊重。
“详细说说?”爱丽丝还是开口问道,语气平和而认真。
她确实对这个案件有些兴趣,也许是因为她挺喜欢这些毛茸茸的生物吧。
“关于这个案子,你知道多少?”
坚果侦探闻言,却立刻摇了摇它的小脑袋,一对前爪也跟着在胸前摆动:“不行不行,这位女士。将无关人员,尤其是非委托方的普通市民,贸然牵扯进尚未侦破的、可能极其危险的凶杀案调查中,这是严重不符合职业道德和安全准则的。”
它努力挺直小小的身体,试图让自己的拒绝显得更权威一些,“我不能置诸位于潜在的风险之中。这不合规矩。”
“哦?”伊迪丝的虚影飘到坚果正前方,半透明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她微微俯身,盯着小仓鼠,“说得挺冠冕堂皇。但据我观察,小不点侦探,你现在的情况……好像不太妙啊?”
她伸出一根手指,虚点了点坚果身上那件沾了些灰尘的小马甲,以及它空空如也、显然不可能装有任何调查文件的小背包。
“你千辛万苦追到这里,关键证据大概率丢了,自己也差点变成一块街头广告。袭击你的人知道你的身份和目的,可能还在暗中盯着。匹诺康尼这么大,梦境特性又复杂……单凭你一个现在手无寸铁、连藏身之处都成问题的小家伙,”
伊迪丝故意拉长了语调,“你确定,光靠‘职业道德’,能让你走出眼前的僵局?能让你对得起那些……嗯,受害者?”
“……”坚果被这一连串直白又戳心窝子的话砸得沉默了下去。
它的小耳朵耷拉了一点,刚才努力维持的专业侦探气场肉眼可见地消减了不少。
它黑溜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窘迫,还有深深的不甘。
过了好几秒,它才像是泄了气般,肩膀微微垮下,声音也低了些:“……无法反驳。”
它用小爪子抓了抓自己的脸,显得十分困扰,“您说得对,我现在……确实走进了死胡同。证据缺失,敌暗我明,在这里我也没有可靠的人脉和支援……单靠我自己,想要继续调查并抓住那个危险的家伙,希望极其渺茫。”
承认自己的困境显然让它不太好受。
星蹲在旁边,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小仓鼠苦恼的样子,忍不住插话:“那你就告诉我们嘛!你看,爱丽丝很厉害的,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啊!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呢?”
黄泉依旧安静地站在一旁,仿佛一个局外的观察者,但对这边的对话并未表现出想要离开的意思。
坚果侦探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几个人。
这几位确实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对自己而言危险的案子,对她们来说可能并算不上什么。
它内心挣扎了良久。侦探的准则与现实的困境激烈交锋。
最终,对案件的执着、对真相的渴求,以及那一丝绝境中看到微小希望的侥幸,压倒了保守秘密的坚持。
“唉……”它长长地叹了口气,小胡子抖了抖,像是下定了决心,“好吧……情况特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但请各位务必保密,并且……一定要小心。”
它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它清了清嗓子,开始缓缓讲述那个困扰了它许久、也让它跨越星海来到此地的离奇案件。
“首先,请容我介绍一下背景。我的故乡,瑞登特星,是一个以我们啮齿类族裔为主要成员的星球。”
全是毛茸茸可爱生物的星球——爱丽丝这么在脑海中想象着。
“我们有自己的文明、文化和社会结构,虽然可能在体型和生活细节上与人类主导的社会有些差异,但总体而言,社会的运转模式、道德法律框架等等,和一般的人类文明差异并不大。”
坚果努力用简洁的语言勾勒出家乡的图景,“我们那里总体来说还算和平安稳,治安良好,恶性犯罪率很低,像凶杀案这种重案,几年都难得发生一起。”
它的语气沉重起来:“更别说……是此次这种,在不算太长的时间跨度内,接连发生、涉及到共十余位死者的……极重大连环凶案。这在我们星球的历史上都是骇人听闻的。”
“这个重案的核心受害者,也是整个系列案件中被发现的第一位受害者,”坚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和惋惜,“是一位名叫菲斯的水豚先生。它是一位在当地备受尊敬、很有名望的心理学家,性格宽和,学识渊博,在社区和学术界都有相当的影响力。它被发现在自家公寓的阳台上……身亡。”
“第一发现者,是它的好友,一位名叫小豆的仓鼠女士。她是一位很有才华的歌手,当时刚结束了在邻近星系的巡回演出,回到瑞登特,特意前去拜访老朋友菲斯。”
坚果描述着当时的场景,语速平缓但细节清晰,“根据小豆女士事后对警方的陈述,以及我后来复核的笔录,当时的现场……非常诡异。”
“菲斯先生……它几乎是整个身体被拦腰截断。”
坚果用小爪子在自己腰腹部比划了一下,尽管努力保持专业口吻,但眼中还是闪过一丝不适。
“伤口断面极其平整,简直不像是利器切割,更像是……某种难以形容的力量瞬间造成的分离。”
“但最不合常理、最让调查人员困惑的是——截面处,以及尸体周围,几乎没有检测到血液流出或喷溅的痕迹。就好像它体内的血液,在受害前或受害的瞬间……不翼而飞了。”
“而除了这具以诡异方式断成两截的尸体外,现场——阳台、屋内,都没有发现明显的打斗挣扎痕迹,没有陌生的指纹爪印,没有可疑的毛发或纤维残留,也没有找到任何可能用作凶器的物件。干净得……令人心底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