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天风波的城市,表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但在这份平静之下,一股看不见的激流,正围绕着一个人,疯狂地涌动。
李逍遥。
这个名字,如今在武汉的各方势力耳中,已经如雷贯耳。
粉碎“凤凰计划”,活捉主谋凤凰,这抗日英雄,一夜之间,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一时间,原本门可罗雀的、作为独立旅临时联络点的汉口小院,变得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军统、中统、桂系、以及其他大大小小叫得上名号的党政军各派系的代表,如同闻到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齐聚而来。
带来了嘉奖令,带来了勋章,带来了堆积如山的慰问品。
当然,也带来了各种各样,包藏在糖衣之下的拉拢和试探。
“李旅长,少年英雄,国之栋梁啊!我代表陈部长,向您和您的部队,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一个来自中统的高级专员,握着李逍遥的手,满脸堆笑,热情得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李旅长,委座对您这次的义举,是赞不绝口。特命我来,征询一下您的个人意见。以您的功勋,出任武汉警备司令部的副司令,那是绰绰有余。只要您点个头,调令明天就能下来!”
军统派来的代表,则更加直接,开门见山地许以高官厚禄。
“逍遥老弟,咱们都是带兵打仗的,不说那些虚的。白长官说了,只要你愿意带着部队过来,编入我们十一集团军,给你一个独立师的编制,人事、财政,全由你一人说了算!武器装备,优先给你换装!”
桂系的将领,更是拍着胸脯,开出了令人难以拒绝的优厚条件。
一时间,高官、厚禄、军衔、编制……各种诱人的筹码,被流水般地摆在了李逍遥的面前。
所有人都想将这位能力通天、又在延安体系内显得有些“特立独行”的年轻将领,以及他那支战斗力爆表的独立旅,收编到自己的麾下。
面对这纷至沓来的拉拢和吹捧,李逍遥表现得不卑不亢。
对所有来访的代表,都给予了最高规格的接待。
对所有的嘉奖和荣誉,都代表独立旅全体将士,热情地接受。
但对所有涉及人事、编制和指挥权的拉拢,都用同一种滴水不漏的方式,微笑着,婉拒了。
“多谢长官的厚爱,多谢委座的栽培,也多谢白长官的看重。”
“但我李逍遥,就是一个大头兵,一个粗人,不懂什么政治。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的上级在延安,我的部队是八路军的部队。一切的人事调动和安排,我个人不敢妄言,必须也只能听从延安的统一安排。”
这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既表达了感谢,又亮明了立场,还顺便把皮球,干净利落地踢回了延安。
让那些满肚子心思的各方代表,都感到一阵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
这个李逍遥,年纪轻轻,却滑得像条泥鳅,根本无从下手。
硬来?
现在是全国闻名的抗日英雄,谁敢动他,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利诱?
连副司令、独立师师长这样的位置,都眼皮不眨地拒绝了,还能用什么来打动?
就在各方代表都感到一筹莫展,准备无功而返的时候。
李逍遥却话锋一转,开始了第二阶段的表演。
在一场由武汉市政府为他举办的庆功宴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逍遥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酒后的“憨直”和“激动”。
没有再提那些虚头巴脑的官职,反而开始大倒苦水。
“各位长官,兄弟我今天,心里是真高兴!不是为我个人,是为我那些还躺在医院里的弟兄,是为我那些在天堂寨反扫荡中,为了保家卫国,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的弟兄!”
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眼眶也微微泛红。
“不瞒各位长官说,我们独立旅,这次为了粉碎鬼子的扫荡,家底都快打光了。战士们,缺医少药,很多人受了伤,连一卷干净的绷带都用不上。”
“子弹,更是打一发少一发。很多战士,到最后,都是端着刺刀,跟鬼子拼的命!”
“我这个旅长,没本事啊!眼睁睁看着弟兄们受苦,我这心里,就像被刀子割一样!”
说着,猛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把酒杯,顿在桌子上。
“长官!”
看向席间官职最高的那位重庆来的军政部次长,眼神诚恳得像个孩子。
“您给我的那些虚名,什么勋章,什么奖励,我李逍遥不在乎!”
“但我的弟兄们,还等着药品救命,等着子弹打鬼子!”
“这,才是最实在的!”
一番话,说得是声情并茂,感人肺腑。
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宴会厅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那位军政部次长的脸上。
这位次长大人,此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抽了一耳光。
心里把李逍遥骂了一百遍。
这个小狐狸!
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把所有人都捧到了一个道德的制高点上。
人家连副司令都不要,只要药品和子弹去打鬼子,这是何等高尚的情操?
你重庆方面,作为中央政府,要是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满足不了,传出去,脸往哪儿搁?
岂不是坐实了外界传闻的“消极抗日,积极反共”?
为了展现中央政府的“诚意”和“姿态”,为了堵住这悠悠众口,更是为了不让延安方面抓住把柄大做文章。
这位次长大人,只能捏着鼻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站起身来。
“李旅长高义!党国,是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位有功之臣的!”
当场拍板。
“我代表军政部,特批拨付给贵旅,一个基数的药品,包括十万单位的磺胺粉!另外,再从武汉卫戍仓库中,调拨德制步枪五千支,捷克式轻机枪三百挺,马克沁重机枪五十挺,各式子弹一百万发!”
“以作嘉奖!”
这番话一出口,李逍遥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要的,就是这个!
磺胺粉!
这在根据地,是比黄金还珍贵的救命药!
还有那批德械装备,对于刚刚经历过大战损耗,又急需扩编的独立旅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成功地,用那些虚无缥缈的官职,换来了最宝贵、最急需的战略物资!
李逍遥立刻换上了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再次端起酒杯,向着那位次长,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代表独立旅上上下下几万名弟兄,谢过长官!谢过委座!谢过国民政府!”
几天后,当那批满载着药品和军火的卡车,浩浩荡荡地驶出武汉城时,那些前来送行的各方代表,看着李逍遥那张心满意足的笑脸,心里都是五味杂陈。
感觉像是被这个年轻人,狠狠地耍了一通。
但偏偏,又说不出半个不字。
在即将离开武汉的前一天晚上,李逍遥独自一人,脱下了军装,换上了一身便服。
要去一个地方。
军统设在城郊的,一处秘密监狱。
要去见一个人。
高月如。
他想知道,这个女人的背后,到底还隐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