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的心神甫一接触那凝聚着树皇生命印记的翡翠光点与古朴阵图残卷,便如同被投入了一个无边无垠、超越了时间与空间概念的浩瀚世界!
这不是简单的信息阅读,而是一种近乎“灌顶”的传承共鸣与信息洪流冲击!
“万森生生造化阵”,这七个字所代表的,绝非寻常认知中那种由符文、阵基、能量节点堆砌而成的防御屏障。
它更像是一个拥有自我意志、呼吸着天地韵律、以生命古树为心脏、以广袤灵族疆域地脉为血管、模拟并驾驭着部分“创造”与“轮回”规则的……活着的天地循环系统!
意识所及,是无尽星辰般闪烁的生命符文。每一个符文都并非死物,它们仿佛拥有最细微的生命律动,彼此勾连组合,形成难以计数的能量脉络,这些脉络又遵循着某种至高的大道韵律流转不息,生生造化。阵法之中,生机与毁灭、稳固与流动、防御与滋养,矛盾而又和谐地统一在一起。
而那记载着阵法核心变化之秘的“九转生生变化诀”,其玄妙程度更在阵图之上!它阐述的是一种“动态防御”与“能量转化”的极致理念——
让大阵能够如同拥有九条生命的灵蛇,进行九次根本性的形态、属性乃至法则侧重的转变!不仅能针对不同性质的攻击(如魔气的腐蚀、血煞的狂暴、阴影的渗透)自动调整为最克制的防御形态,甚至能在承受攻击时,通过玄奥的法则转化,将部分毁灭性能量逆转为勃勃生机,反哺大阵本身,形成一种近乎永动的完美循环!
可惜,如此夺天地造化的法诀,传承早已断裂。楚云接收到的,只有前三转的一些模糊心法指引,以及大量语焉不详、逻辑断裂的片段和似是而非的猜想。后续六转,更是只留下几个令人浮想联翩的名称和一片巨大的、令人绝望的空白。
“轰——!”
庞大的、近乎海量的阵法信息流与玄奥法则碎片,如同宇宙初开时的星云爆炸,毫无保留地、狂暴地冲入楚云的识海!这股信息的密度与层次太高了,远超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功法秘籍或阵法传承!
刹那间,楚云只觉得自己的头颅仿佛要被无形的力量从内部撑爆!
识海之中,神魂凝聚的“混沌魂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剧烈震颤。剧烈的、如同亿万根钢针攒刺的痛楚,从灵魂最深处爆发,席卷全身!
他盘坐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里外衣袍,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牙关紧咬,却仍有一缕殷红的鲜血从嘴角缓缓溢出,滴落在身前的地面上。
“这阵法……简直是……道的显化……是生命规则的具现……” 楚云心中翻起滔天巨浪,一股源于生命层次与知识碾压的渺小感与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那点推演补全的信心彻底淹没。
面对如此浩瀚深邃的上古智慧结晶,自己那点基于混沌道瞳的推演能力,真的够看吗?真的不是蚍蜉撼树吗?
“紧守灵台!意沉丹田!抱元守一,外物不侵!”
就在楚云意识几乎要被那庞大的信息流冲散、自我怀疑即将化为心魔的千钧一发之际,树皇那沉稳、浩大、仿佛能定住乾坤的声音,如同穿越了无尽时空的洪钟大吕,直接在他即将崩溃的心神深处轰然响起!
与此同时,一股精纯、浩瀚、温暖到无法形容,蕴含着无上生命本源力量与安抚万物躁动之宁静意志的翡翠色光华,如同母亲最温柔的怀抱,将楚云从头到脚彻底笼罩!
这光华并非简单的能量灌注,而是树皇不惜消耗自身珍贵的本命源力,以至尊境的修为与对生命规则的深刻理解,为楚云构筑起的一道坚不可摧的“灵魂港湾”与“思维加速通道”!
它一方面疯狂滋养、修复着楚云那几乎被信息洪流撕裂的识海,抚平神魂的剧痛;另一方面,如同最智慧的导师,引导着那狂暴混乱的信息流,变得稍有条理,更容易被理解和吸收。
得到树皇不惜代价的倾力护持,楚云濒临涣散的意识骤然一清!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暖流与支撑,驱散了冰冷与怀疑,重新点燃了他骨子里的狠厉与决然!
“混沌道瞳,双生衍道,洞察解析,推演万法——开!”
他于识海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嗡——!”
识海中央,那株巍峨的混沌道树之下,那双经历了数次蜕变、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双生衍道瞳”,在这一刻,爆发出了诞生以来最为璀璨、最为炽烈、仿佛要燃烧一切的神光!
左瞳洞察,灰白色的光华如同最精密、最无情的数据扫描射线,以前所未有的强度与广度展开!它不再仅仅观察表象,而是深入到了构成那浩瀚阵图与残缺法诀的每一个“信息单元”的本质!疯狂地捕捉着每一个生命符文的“生命频率”、每一条能量脉络的“流转公式”、每一处阵法结构与天地法则之间的“映射关系”!如同最顶尖的数学家,在瞬间解析着宇宙的底层代码。
右瞳解析推演,则化身为宇宙间最强大的超算核心!它以自身对“混沌”大道(包罗万象,可为万法之源)的领悟为最根本的“算法模型”与“数据库”,以左瞳扫描解析出的海量底层数据为原料,开始进行一场惊天动地、近乎逆天的推演补全工程!
它首先模拟、重构出完整的“万森生生造化阵”基础模型,然后开始疯狂计算、填补那“九转生生变化诀”中的巨大空白。每一个缺失的符文,它尝试亿万种组合;每一处断裂的逻辑,它推演无穷种可能;后续六转那仅存名称带来的无限遐想,它结合阵法基础与混沌衍化之理,进行着近乎穷举法般的海量模拟与优化!
这不仅仅是在补全阵法,更是在以混沌大道为基石,重新“创造”或“发现”一种契合生命规则的上古变化法门!
这是一个凶险到极致、疯狂到极致的过程!楚云的神识之力,如同开闸的洪水,在以恐怖的速度疯狂消耗,几个呼吸间就近乎见底!
而那推演过程中,涉及到上古高深法则的反噬与信息悖论带来的逻辑冲击,更如同无形的雷霆与风刃,不断轰击、切割着他的神魂本源!
若非树皇以至尊本源之力化为最坚韧的护盾,死死护住他识海的核心与灵魂之火,他早在推演开始的瞬间,就已魂飞魄散,意识彻底湮灭在那无尽的信息乱流之中!
生命神殿内,一片死寂,唯有众人压抑的呼吸与城外隐约传来的轰鸣。所有长老都屏息凝神,目光死死锁定在盘坐于地的楚云身上。
他们看到,被翡翠光华笼罩的楚云,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剧烈颤抖,汗水早已将身下的地面浸湿一小片,苍白的面容因极致的痛苦而微微扭曲,七窍甚至开始渗出细微的血丝!
但他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势,腰背挺直,那紧闭的双目眼皮之下,仿佛有混沌的星光在激烈地明灭闪烁。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决绝、痛苦、以及某种超越凡俗智慧在激烈运转的奇异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震撼,难以言表的震撼,充斥在每一位长老心头。他们虽然无法直观看到楚云识海内那凶险万分的推演过程,但都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正在进行的,是一种何等逆天、何等艰难的壮举!
那不仅仅是在阅读阵法,更像是在以自身神魂为薪柴,点燃智慧之火,去照亮那被岁月尘埃掩埋了万古的黑暗殿堂!
时间,在令人心焦的沉默与楚云身体细微的颤抖中,一点点艰难地爬过。
城外,血狱魔尊的怒吼与暗影魔尊的尖啸愈发狂躁,结界光幕的震颤与哀鸣也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清晰,仿佛死亡的倒计时,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而楚云识海中,那原本狂暴混乱、几乎要将他淹没的阵法信息海洋与推演出的无数可能性“星云”,在双生衍道瞳不计代价的燃烧与树皇力量的梳理下,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
混乱的逐渐归序,断裂的渐渐连接,模糊的慢慢清晰……无数闪烁着不同道韵光泽的符文光团、能量脉络模型、法则映射图谱,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开始有序地排列、组合、嵌套,最终形成一幅比原始残卷完整、清晰、玄妙了无数倍的庞大动态阵法结构图,以及一部虽然仍有推演痕迹、却逻辑自洽、运转流畅的“新·九转生生变化诀”的完整心法!
他对这座上古奇阵的理解,从最初的敬畏茫然,到艰难地抓住一丝脉络,再到豁然开朗,最终……臻至一种近乎“了如指掌”、“如臂使指”的透彻境界!
仿佛这座大阵,本就源自混沌,与他自身的道,有着某种先天的契合。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有半炷香,也许已有一个时辰。
盘坐的楚云,身体猛地一震,那剧烈的颤抖骤然停止!
他紧闭的双眸,霍然睁开!
眸中,那原本璀璨燃烧、仿佛蕴藏混沌星海的衍道神光,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内敛,最终只余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种历经万险、洞穿迷雾后,才可能拥有的、清澈而坚定的清明与……绝对的自信!
“成了。” 他嘴唇微动,吐出两个沙哑干涩、却重若千钧的字眼。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树皇笼罩在他身上的翡翠光华悄然收敛。树皇那模糊的身影似乎也微不可察地黯淡了一丝,显然这番护持消耗不小。
“楚云,结果如何?” 树皇的声音依旧平和,但其中蕴含的一丝关切与急切,却难以掩饰。
楚云深吸一口气,这简单的动作都让他感到神魂传来阵阵虚弱与刺痛。他强撑着站起身,身形虽有些摇晃,目光却如磐石般稳定。他对着树皇与周围神色紧张的长老们,郑重拱手:
“幸不辱命!‘万森生生造化阵’奥义已明,‘九转生生变化诀’后续六转变化,晚辈已推演补全!请陛下立刻召集城中所有高阶阵法师与擅长符文、炼器、地脉梳理的大师!需依晚辈指令,争分夺秒,即刻对现有大阵进行改造与全面升级!迟则生变!”
情况已然火烧眉毛,树皇没有任何犹豫,至尊意志瞬间传遍全城核心区域。
很快,一道道或迅疾、或沉稳、或苍老的身影,从翡翠城各处紧急赶赴生命神殿。短短时间内,殿内便聚集了超过五十位气息渊深、在灵族内堪称栋梁的技艺大师!
其中阵法大师占了近半,最低也是八品境界,更有三位白发苍苍、气息如古木深潭、赫然是达到了十一品境界的阵法宗师!其余则是精通符文铭刻、炼器塑形、地脉梳理、灵材辨识的顶尖大师。
当他们被紧急召来,得知是要配合一个人族年轻小子,对赖以生存的“万森生生造化阵”进行现场升级改造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看到主持者楚云——虽然气质不凡,但明显魂力消耗过度、脸色苍白、修为感知起来不过返虚层次,年纪更是轻得过分——质疑与不满的情绪,如同野火般在众位大师心中迅速蔓延开来。
“陛下!” 三位十一品宗师中,资格最老、名为“木玄”的白发老者,率先踏出一步,他眉头紧锁,看向楚云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不悦,声音沉凝,“老朽等人深知局势危急,但正因如此,更不可病急乱投医!阵法升级,尤其是我族根本大阵,牵一发而动全身,需经年累月推敲验证,步步为营!将此等关乎全城存亡、万载根基的重任,交由一个……一个如此年轻的异族之人,且观其魂象,于阵法一道修为只怕……只怕有限!这……这未免太过儿戏,恕老朽直言,此举无异于将全城性命置于悬崖边缘嬉闹!”
“木玄宗师所言极是!” 另一位十一品宗师,面色红润、名为“青藤”的老妪也接口道,语气尖锐,“陛下,老身钻研阵法七百余载,自问于此道略有心得。然‘万森生生造化阵’之玄奥,穷我等毕生之力,亦只能窥得冰山一角!此子年不过百,他能懂什么?只怕连阵法基础符文都认不全!让他指挥?老身第一个不服!”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让我等老家伙细细商议,或许还能想出稳妥之策!” 其他大师也纷纷附和,殿内一时充满了质疑与反对之声。也难怪他们,阵法之道最重积累、经验与传承,楚云的外在表现,与他们心目中能主持如此浩大工程的大师形象,相差何止万里。
楚云静静地站在那里,承受着数十道或怀疑、或不屑、或恼怒的目光洗礼,神色平静无波,既无被轻视的羞恼,也无急于辩白的焦躁。他知道,在此刻,任何言语的解释都是苍白的。
树皇的目光缓缓扫过群情激奋的众位大师,至尊的威压并未完全释放,却让殿内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下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与如山般的责任承担:
“此乃朕之决断,亦是当前绝境中,朕所见之唯一破局希望。尔等无需多言,只需依楚云指令行事,全力以赴,不得有误!一切责任,一切后果,由朕一力承担!”
见树皇态度坚决至此,甚至以“一力承担”作保,众位大师纵然心中仍有万般不解与憋闷,也不敢再公然抗命。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楚云,眼神复杂,有审视,有无奈,有等着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如何出丑、如何将事情搞砸的冷眼旁观。
楚云不再耽搁一分一秒。他一步踏前,站到殿中稍微开阔处,目光如电,快速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大师,瞬间根据他们的气息、特长乃至方才质疑时流露出的细微阵法理解倾向,在心中完成了初步的任务分派。
随即,他语速极快,却异常清晰、条理分明地开始下达一道道具体到令人发指的指令:
“木玄宗师,请即刻带三位擅长‘乙木’属性阵法的八品大师,前往城东‘乙木位’主枢纽区,精准定位第三千六百号次级能量枢纽。拆除其上原有的一百零八枚‘固灵符文’阵列。以宝库中‘星辰寒铁’为基材,现场熔炼塑形为三尺三寸阵盘,于其上以‘灵犀刀’铭刻我传您的‘斡旋造化纹’第一至第九序列。灵力输入需采用‘震宫’诀法,频率恒定每秒三百次,振幅需与地脉‘青木之心’共鸣……”
“青藤宗师,请您率五位精通‘离火’变化与‘锁元’阵法的道友,前往南部‘离火位’与‘坤土位’交界边缘。在那里布设‘九宫锁元逆转阵’,此阵图我即刻以神念传您。阵眼核心必须以‘万年温玉髓’镇压,并以‘赤练火铜’丝连接地脉深层节点‘丙七’与‘丁九’,形成火土相生、锁固外邪之局……”
“磐石大师(一位专精地脉与防御的十品宗师),城西‘庚金位’因长期承受血煞攻击,下方地脉‘庚三’、‘庚四’节点已出现过载迹象,需立刻加固。请您带地脉小组,以‘戊土精华’混合‘金刚岩粉’,施展‘大地脉动术’进行疏导加固,平衡过盛的金锐之气,务必在一刻钟内完成,否则可能引发连锁崩塌……”
他的指令如同暴雨般倾泻而出,不仅涵盖了阵法核心的调整、符文的更换、辅助阵法的添加,更涉及到了地脉梳理、能量平衡、材料特性、甚至施工手法的细节!
许多指令中提到的节点名称、符文种类、阵法组合,是这些钻研了数百年的宗师都闻所未闻,或者只存在于古老残篇的臆想之中!更有些改动,乍听之下完全违背了他们所知的阵法基础原理,显得匪夷所思,荒诞不经。
起初,众位大师还带着强烈的抵触与敷衍心态,只是迫于树皇威严才勉强记下。但听着听着,他们脸上的神色开始慢慢变了。
楚云所指出的许多阵法“盲点”与“暗伤”,是他们多年研究隐隐有所感,却始终无法精准定位的隐患!
他所要求铭刻的那些闻所未闻的符文,结构玄奥繁复,细细品味其笔画转折、能量回路设计,竟然隐隐暗合天地至理,有种大道至简的韵味!
他所布置的那些辅助阵法,看似古怪,但若能成功,似乎真能起到扭转局部能量属性、增强节点抗性、甚至引导攻击偏转的神奇效果!
尤其是他对整个“万森生生造化阵”那庞大体系如数家珍般的掌控,对各处能量流转、法则关联、弱点短板仿佛亲眼所见般的洞悉……这绝对不是一个对阵法一知半解的人能伪装出来的!
怀疑与轻视,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开始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震惊、疑惑,以及一丝丝被点燃的、对于未知阵法奥秘的好奇与探索欲。
虽然心中仍有疑虑的坚冰未能完全融化,但在树皇的严令与楚云那不容置疑、仿佛掌握着真理般的指挥气度下,更重要的是在那隐隐显露出的、超越他们理解的阵法见识的吸引下,这些灵族大师们,终于收起了所有的轻视与抵触。
“谨遵指令!” 木玄宗师第一个沉声应命,老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深深看了楚云一眼,随即毫不拖沓地转身,点齐人手,化作流光冲出神殿。
“老身领命!” 青藤宗师也压下心中的波澜,带着人选离去。
“交给我!” 磐石大师重重一抱拳,魁梧的身形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
其余大师也纷纷按照楚云的分配,带着各自的任务与满心的惊疑不定,如同精密的齿轮般迅速投入到了这场与时间赛跑、关乎存亡的阵法升级工程之中!
生命神殿内,暂时只剩下树皇、诸位长老以及闭目调息、抓紧每一秒恢复魂力的楚云。殿外的厮杀与轰鸣依旧,但殿内,一股名为“希望”的微弱火苗,似乎正随着那些大师们的行动,开始在绝境的黑暗中,顽强地摇曳、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