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丝洞的腐叶在脚下碎成渣，每一步都能踩出淡绿的汁——是蛛丝里的记忆提取剂渗进泥土，混着霉味，吸进肺里就觉得太阳穴发紧，像有细针在扎。洞顶的蛛网晃得更频，网眼间的记忆残影变了，不再是笑，全是哭脸，有往届路人的，也有模糊的、像八戒的影子，晃得人眼晕。认知茧裹着八戒，悬在半空，茧壁上的绿液顺着纹路流，像在画一张破碎的脸。
蜘蛛精的指尖碰了碰认知茧。
最前的那只，腿上的蛛丝缠上茧壁，绿液瞬间渗进去。“该看最后一段了。”她的声音像生锈的线，没半点温度，“完美的梦，总得有个醒的时候——何况这梦本来就是给你挖的坑。”
茧里的场景突然变了。
广寒宫的桂树还在，却落满了枯叶子。嫦娥手里的香囊不见了，她的脸转过去，背对着八戒，声音飘得像风：“你得走了。”她的裙角扫过地面，枯桂叶被卷起来，“天规不让我们在一起，你要是不走，他们会毁了你。”
八戒伸手去抓她的袖子，指尖却穿了过去。
他的身体晃了晃，认知茧跟着抖了抖，绿液溅在他的手背上，凉得像冰。“别走！”他嘶吼，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完整的音，“我可以不当天蓬，我可以跟你躲起来，为什么非要走？”
嫦娥慢慢转过来，脸变得模糊，像被水汽罩着。
她的眼睛里没有光，嘴角扯出个冷得像冰的笑：“躲？躲去哪？”她抬手，指尖碰了碰八戒的脸，却没温度，“你以为这是真的？你以为我会等你？天蓬元帅早就死在诛仙台了，你现在就是只猪，谁会跟猪躲起来？”
“不是的！”八戒的手在茧里乱抓，指甲抠在茧壁上，渗出血。
血碰到绿液，立刻被吸成淡红的丝，缠在他的手腕上。他的眼前晃出高老庄的画面——高翠兰的脸和嫦娥的脸叠在一起，又突然碎成渣，变成通天河孩童的布偶。“我不是猪！”他抠得更狠，茧壁上的绿液流得更快，“我是天蓬，我有嫦娥，我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悟空的铁棍砸在洞壁上，溅起的碎石碰在认知茧上。
茧壁没破，却泛起一圈涟漪，嫦娥的幻影晃了晃，差点消失。“别刺激他！”沙僧扑过去拉住悟空，骷髅项链亮得刺眼，绿光里跳着字，“项链预警！离别场景是‘自我崩解触发点’，刺激他会让‘绝望情绪’纯度翻倍，系统要的就是这个！”
“系统要什么我不管！”悟空甩开沙僧，铁棍再次砸向茧壁。
他的手背上还沾着绿液，丹炉的幻影又冒了出来——紫金葫芦融化自己的疼，和现在八戒的嘶吼叠在一起，让他胸口发闷。“他快疯了！”他嘶吼着，铁棍上的魂血渗出来，滴在茧壁上，“我们不能看着他被假记忆拆成渣！”
唐僧站在一旁，手攥得指节发白。
他的僧袍沾了片腐叶，叶上的绿液正往衣料里钻，双叉岭随从的脸又冒了出来——随从被老虎撕咬的疼，和八戒现在的绝望，像两根针，扎得他喘不过气。“拆成渣也比死好。”他低声说，声音抖得像风，“刚才项链亮了，说要是现在破茧，他会因为‘记忆断层’当场死，系统就是要我们选，选他疯，还是选他死。”
第二个蜘蛛精突然笑了，指尖的蛛丝缠上认知茧的顶端。
茧里的嫦娥幻影彻底碎了，变成无数个小碎片，每个碎片里都是八戒的丑态——变成猪的样子、在高老庄被追打的样子、吃剩的饭粒粘在嘴角的样子。“选？”她的丝往茧里送了送，绿液渗得更快，“你们没的选。系统要的不是‘疯’或‘死’，是他崩解时的‘绝望能量’——这能量比恐惧、愧疚都纯，能补混沌钟最里面的裂缝。”
八戒突然不吼了。
他的手垂下来，指甲缝里还沾着茧壁的绿液和自己的血。他盯着那些碎片，眼神空得像洞外的腐叶堆，嘴角慢慢扯出个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懂了。”他的声音轻得像气，“天蓬是假的，嫦娥是假的，连我想当个正常人，都是假的。”
他突然抬手，往自己的太阳穴砸去。
认知茧猛地收缩，绿液瞬间裹住他的手，没让他砸中。可他没停，又往胸口砸，砸得自己咳嗽，咳出血沫，血沫沾在茧壁上，变成淡红的花。“假的就别留了！”他砸得更狠，肋骨发出“咯吱”响，“把我的念想全拆了，把我也拆了，省得你们再费劲！”
沙僧的项链突然暗了下去。
绿光消失前，最后映出茧壁上的新纹路——是“绝望能量纯度98%（已达标）”，纹路旁还跳着行小字：“系统指令：保留八戒‘半崩解状态’，用于后续‘认知污染’，诱导悟空、唐僧产生‘共情绝望’”。“是污染！”沙僧嘶吼，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们还要用他当诱饵，让我们也陷进去！”
悟空的铁棍掉在地上。
他看着八戒在茧里砸自己，看着茧壁上的“98%”，突然觉得手里的铁棍比山还沉。丹炉的幻影消失了，只剩下八戒的笑，像根刺，扎得他眼睛发疼。“怎么办……”他声音发哑，掌心的汗混着血，在地上洇出黑印，“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唐僧没说话，只是慢慢蹲下来，捡起地上的一片腐叶。
叶上的绿液已经干了，留下淡绿的印，像一张小小的脸。他的手抖得更厉害，双叉岭的愧疚和现在的无力，缠在一起，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疼。“再等等。”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等他自己停下来，也许……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认知茧突然出现一道裂痕。
是八戒刚才砸的，裂痕里渗进腐叶的灰，让绿液变得浑浊。八戒停了手，盯着那道裂痕，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点光，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裂了……”他伸手去摸裂痕，指尖的血沾在上面，“也许我能出去，也许……”
最前的蜘蛛精抬手，指尖的丝缠上裂痕。
绿液瞬间涌过去，把裂痕补好了。“别想了。”她的声音冷得像冰，“这茧是按你的执念织的，你越想出去，它缠得越紧——你这辈子，都得困在自己的念想里，当系统的‘能量罐’。”
八戒的手垂了下去。
他盯着补好的裂痕，眼神又空了，嘴角的笑也没了，只剩下麻木。洞顶的蛛网晃得更频，网眼间的哭脸全变成了他的样子，晃得人心里发寒。
盘丝洞的腐叶还在碎。
认知茧的绿液还在流。八戒的呼吸越来越轻，像要融进这腐叶堆里，已经把第一个人的自我拆成了渣，而他们剩下的人，只能看着这渣被系统收走，等着自己变成下一堆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