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杨志刚、陈浩文和伍旭三人也从军人专用的隔离区醒来,整理好军容,准备前往军区指定的部门报到。
很快,便有负责安置工作的军官前来,引导博岩军事基地来的军人前往新的营区。
赵福按照指引,来到了一处临时搭建的集体宿舍区。
他将不多的行李塞进分配给自己的狭窄床铺下,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就急匆匆地牵着小黑来到了宿舍区中心的广场。
那里立着几块巨大的告示板,上面贴满了密密麻麻的信息。
因为来得早,告示板前的人还不算多。上面的内容主要是按幸存者原籍进行分类的区域分布图。
赵福瞪大眼睛,一行行仔细搜寻,心脏砰砰直跳。
终于,他在告示板的上方找到了“北防省”三个字!
他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手指颤抖着往下移动,在“北防省”下属的区域内,他看到了“林城市及周边乡镇幸存者安置区——h区”!
一股巨大的狂喜瞬间冲上赵福的头顶,让他几乎有些站不稳。
这是大半年颠沛流离、生死未卜以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触摸到家人的可能!
他紧紧攥着小黑的牵引绳,根据广场上的区域指示图,几乎是一路小跑地朝着h区奔去。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妻子、儿子,还有老母亲的脸庞,想象着他们重逢时的场景。
h区的人口管理处在一条临时板房构成的街道上,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都是从各地赶来,希望能在这里查到亲人下落的幸存者。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相似的期盼与焦虑。
赵福排了近一个小时的队,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轮到他时,他一个箭步冲到窗口前。
窗口后坐着一名面色疲惫但依旧保持着职业态度的军人:“请报出寻找人的姓名、年龄、籍贯。”
赵福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语速飞快:“赵飞,飞机的飞,19岁。李秀兰,秀气的秀,兰花的兰,46岁。还有张小芬,大小的小,芬芳的芬,73岁。都是林城市城西赵家村的!”
“稍等。”工作人员熟练地在电脑上输入信息。
十几秒后,屏幕上跳出两条记录:“赵飞,h区306号房。李秀兰,h区301号房。”
“找到了!找到了!”赵福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笑容,眼眶立刻就湿了。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急切地追问:“同志,张小芬呢?我娘,张小芬,你再帮忙好好查查!”
工作人员又敲击了几下键盘,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公式化的遗憾:“系统里没有登记张小芬这个人。好了,下一位。”
“不是,同志,您再仔细查查,会不会漏了?她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赵福不甘心地扒着窗口。
后面等待的人不耐烦地催促:“喂,前面的,快点!查完了就让开!”
赵福被后面的人推搡着离开了窗口。
他站在一旁,刚刚找到妻儿的狂喜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混合着悲伤和预感的苦涩。
自己的母亲……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他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牵着小黑,按照房号指示,脚步沉重地走向301号房。
站在略显斑驳的房门前,赵福犹豫了一下,才抬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位面熟的妇女,是同村的老五媳妇。
她看到赵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惊喜,连忙侧身让开,转头朝屋里喊道:“秀兰!秀兰!快看谁来了!你家老赵!你家老赵找来了!”
屋内,一个正在窗边就着光线缝补衣服的清瘦身影猛地一颤,手里的针线掉在了地上。
她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正是李秀兰。
当她看清门口那个风尘仆仆、黑瘦了许多却无比熟悉的身影时,眼角的鱼尾纹瞬间挤成了深深的月牙,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老赵啊!”她哽咽着喊了一声,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
赵福大步迈进屋里,一把将妻子紧紧搂在怀里,双臂用力到几乎颤抖:“秀兰……秀兰……我找到你了……我总算找到你了……”
这个饱经风霜的汉子,声音哽咽,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秀兰更是泣不成声,用力回抱着丈夫,仿佛要将这半年的恐惧、委屈和思念都发泄出来:
“你个没良心的……这么久……这么久才来……我还以为……以为你早就……”
两人就这么在门口相拥着,哭了许久,才在周围邻居既同情又有些尴尬的目光中稍微平复下来。
松开彼此,赵福看着妻子明显清瘦憔悴了许多的脸庞,心疼地用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声音沙哑地问:“秀兰……咱娘呢?”
尽管已经猜到了答案,他还是想亲耳确认。
李秀兰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她捂住嘴,泣不成声:
“老赵……娘她……娘她在我们去渡口的路上……为了护着小飞,被……被怪物给咬了……我对不起你……我没能拉住娘……”
虽然早有准备,但亲耳听到母亲罹难的消息,赵福还是感觉心脏像被狠狠揪了一下,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
他闭了闭眼,将再次涌上的泪意逼了回去,用力将哭泣的妻子重新揽入怀中,声音低沉而沙哑:
“不怪你……秀兰,不怪你……这世道……能活下来就好……能活下来就好……”
这时,旁边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泣和叹息,是同屋的其他几位赵家村的妇孺,她们也被这悲喜交加的一幕感染,偷偷抹着眼泪。
两人意识到还在集体宿舍里,有些不好意思地分开。
李秀兰擦了擦眼泪,连忙说:“老赵,小飞就在隔壁306,跟几个半大小子住一块儿。我带你去找他!”
一分钟后,在306房间,赵福见到了儿子赵飞。
看着眼前这个剃着利落平头、身板似乎也结实了些,再也找不到当初那头扎眼黄毛痕迹的儿子,赵福百感交集,刚压下去的情绪又翻涌上来,眼睛通红,只是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家人为了不打扰室友,来到了宿舍区广场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劫后余生的团聚,让他们有说不完的话,各自诉说着这半年来的遭遇与艰辛。
小黑安静地趴在赵福脚边,耳朵时而转动一下,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它的目光偶尔会望向远方,似乎也在想念它的主人——苏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