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脚步声,使得陈山河和耿大壮的移动如同鬼魅般寂静。走廊里柔和的壁灯光线在昂贵的油画表面流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奢华与死寂。两人背靠着背,以标准的战术队形缓慢而警惕地朝着走廊尽头那扇鎏金大门移动。
陈山河的黑星手枪稳稳地指向前方,食指轻搭在扳机护圈上,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墙壁的装饰线条,天花板与墙面的接缝处,走廊两侧紧闭的房门下微弱的缝隙。他的耳朵竖起着,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中央空调系统低沉的送风声,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来自何处的电梯运行嗡鸣,以及他自己和耿大壮压抑的呼吸与心跳。
太安静了。安静得令人窒息。
帝王套房所在的顶层,理应是最严密的安保区域。即便是在凌晨,也不该如此空无一人,连一个值班的服务生或巡逻保安都没有。这不符合常理,更不符合吴先生那种人的行事风格。
耿大壮显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紧握着军刺,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绷紧肌肉、随时准备扑击的猛兽,眼中闪烁着焦躁与疑惑交织的光芒。他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问道:“山河,不对劲啊……怎么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姓吴的睡得这么死?”
陈山河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帝王套房那扇厚重的双开大门上。门是实木的,表面覆盖着深色的皮革,镶嵌着繁复的鎏金装饰,门把手是黄铜的,擦得锃亮。门缝下没有透出光线,里面一片漆黑。
是吴先生已经休息了?还是……根本不在里面?
这个念头让陈山河的心猛地一沉。如果吴先生不在,那他们今晚的冒险就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而且极有可能已经踏入了对方精心布置的圈套!
“别出声。”陈山河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警告耿大壮,同时做了一个“保持警戒”的手势。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退回去已经不可能,电梯下去了,消防楼梯未知,他们只能向前。
他示意耿大壮警戒侧面和后方,自己则缓缓靠近那扇大门。他并没有直接去碰门把手,而是先侧耳贴在冰凉的门板上,仔细倾听。
门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说话声、走动声,甚至听不到鼾声或呼吸声。只有一种……近乎真空般的寂静。
陈山河的心跳得更快了。他缓缓伸出手,试探性地轻轻握住那个冰凉的黄铜门把手,微微用力一拧——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门锁内部的机械转动声响起。
门……没锁?!
陈山河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
帝王套房,吴先生下榻的房间,在凌晨时分,房门竟然没有从内部反锁?!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要么,里面根本没人。
要么……这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陷阱!
耿大壮也看到了门把手的转动,眼中凶光大盛,低吼道:“开了?干!”
“等等!”陈山河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他死死按住耿大壮想要推门的手臂,“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这是陷阱,对方为什么不直接埋伏在走廊里或者房间里,等他们一进来就动手?为什么要用这种“空城计”?
除非……对方的目的不仅仅是抓住或杀死他们?还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或者,是在等待什么?
又或者……吴先生真的因为某种原因疏忽了?或者他根本还没入住?
无数个可能性在陈山河脑中碰撞,每一种都充满了致命的危险。时间在一点点流逝,每一秒的犹豫都可能带来不可预知的变数。
最终,陈山河咬了咬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里面是什么,他们都必须进去看一看!
他对耿大壮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调整位置。陈山河将手枪换到左手,右手缓缓用力,将那扇沉重的房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预想中的警报声,没有枪声,没有任何动静。
门缝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城市遥远的霓虹光芒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微弱而模糊的光带,勉强勾勒出房间内巨大空间的轮廓——宽敞的客厅,豪华的家具,以及更深处卧室门模糊的影子。
陈山河侧身,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门内,身体紧贴着墙壁,枪口迅速扫过客厅的各个方向。耿大壮紧随其后,军刺横在胸前,目光如炬。
客厅里空无一人。巨大的真皮沙发沉默地摆放在中央,大理石茶几光可鉴人,吧台上的水晶酒杯整齐排列,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奢华而……冰冷。
没有人气。
陈山河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他示意耿大壮检查客厅的卫生间和旁边的书房,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朝着卧室的方向移动。
卧室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
一张宽阔得惊人的帝王床映入眼帘,床上被褥平整,没有丝毫睡过的痕迹。房间里同样空无一人。
吴先生……真的不在!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更强烈的危机感同时攫住了陈山河!他们冒着天大的风险潜入,目标却根本不在!这比直接遭遇埋伏更让他感到不安!
“山河!这边!”耿大壮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一丝惊疑。
陈山河立刻退回客厅,只见耿大壮站在客厅中央的茶几旁,指着茶几上一个突兀的、与周围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东西。
那是一个老式的、黑色的电话听筒,没有电话机,只有听筒部分,被随意地放在光洁的大理石茶几面上。听筒的线拖在地上,延伸向房间的角落,连接着一个隐藏式的插座面板。
就在陈山河和耿大壮的目光聚焦在那部诡异电话上的瞬间——
“铃铃铃——!!”
刺耳、尖锐、毫无预兆的电话铃声,骤然在死寂的豪华套房内炸响!声音之大,之突兀,在空旷的房间里激起阵阵回音,如同丧钟敲响!
陈山河和耿大壮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浑身一颤,几乎同时举枪(举刀)指向声音的来源——那个黑色的电话听筒!
铃声持续不断地响着,在寂静的凌晨,在这空无一人的奢华牢笼里,显得格外诡异、刺耳,仿佛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恶意。
陈山河的脸色变得一片铁青。他明白了。
这不是疏忽。
这不是空城计。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精心布置的……戏弄与宣判!
他缓缓走上前,目光死死盯着那个不断震颤抖动的黑色听筒,仿佛那是盘踞在黑暗中的毒蛇头颅。
最终,他伸出手,拿起了听筒,放到耳边。
听筒里,没有任何人说话的声音,只有一种近乎真空的、细微的电流杂音。
但陈山河知道,电话的那一头,一定有人。正在沉默地,欣赏着他们此刻的惊愕与绝望。
行动,从他们踏入这个房间起,就已经偏离了轨道,滑向了未知而恐怖的深渊。这异常的“顺利”,不过是坠入陷阱前,那短暂而虚伪的平静。真正的风暴,即将随着这通沉默的电话,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