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清岩会所大门外。
稀稀拉拉的记者们倚在采访车旁,或抽烟闲聊,或打着哈欠,脸上写满了麻木与习惯性的失望。
日复一日的蹲守,换来的只是紧闭的铁闸和安保人员冷硬的面孔。
若非报社下了死命令,加上这份差事薪水尚可、压力不大,他们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今天估计又是白等一天。”
一个老记者吐着烟圈,无奈地摇头。
“谁说不是呢?”
“这徐浪,比泥鳅还滑,想逮着他的新闻,难啊!”
然而,就在这片惫懒的氛围中,一阵低沉的电机嗡鸣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清岩会所那扇平日里森严紧闭的电动闸门,竟然缓缓升起了!
记者们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伸长脖子张望。
门口除了几名例行巡逻的保安,并未出现严阵以待的阵势,这反常的景象让众人心里直犯嘀咕:难道今天真有重量级人物到访?
仔细一想,似乎也不奇怪。
昨日江陵市成功抵御了三十年一遇的特大洪灾,堪称奇迹。
更爆炸的是,徐浪本人竟以史无前例的高分,摘得了全国高考状元的桂冠!
双喜临门,就算有教育部乃至更高级别的领导亲临,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可接下来的一幕,彻底让所有记者懵了。
只见门口一位平日里脸色最臭、被他们私下戏称为“狗腿子”的安保队长,竟然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露出了一个堪称“和蔼”的笑容,甚至还招了招手!
“我……我没看错吧?那‘狗腿子’在冲我们笑?”
“是我没睡醒,还是他吃错药了?”
“他该不会是……想让我们过去?”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阎王脸居然也会笑?”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议论。
几个胆大的记者互相使了个眼色,决定上前探个究竟。
虽然心里犯怵,但职业本能驱使着他们迈开了脚步。
“这……这位先生,您叫我们有事?”
尽管背后没少骂,但真到了跟前,记者们还是保持了表面上的礼貌。
安保队长脸上的笑容不变,声音却清晰地传开:
“通知大家一个消息,徐先生决定,今天中午十二点整,在会所内召开一场公开的记者招待会,特邀各位参加!”
他顿了顿,扫了一眼瞬间呆滞的人群,继续道:
“当然,老规矩,入场前需要接受安全检查,这是为了徐先生的绝对安全。”
“愿意遵守规矩的,欢迎入场;觉得被冒犯的,请自便。”
“不过,错过这次机会,后果自负。”
“什么?!记者招待会?徐先生亲自主持?”
那两个上前询问的记者瞬间瞪大了眼睛,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死死盯着安保队长,生怕自己听错了。
“千真万确。”
安保队长肯定地点点头。
“徐先生体谅大家近日辛苦,特地准备了餐点招待。”
“而且,在宣布完重要信息后,他会预留两个小时,专门回答各位的提问。”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提问需按规矩来,若有故意刁难、无中生有者,别怪我们清场不留情面!”
重磅消息!
免费午餐!
两小时专访!
这接连的好消息如同炸弹,瞬间在记者群中引爆!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喷发般的狂喜和骚动!
“快!快把设备都搬出来!”
“赶紧给台里\/报社打电话!要求增派最强人手和最新设备!要现场直播权限!”
“老天爷,终于等到了!快!动作都快点!”
呼喝声、奔跑声、打电话的嚷嚷声响成一片。
刚才还死气沉沉的现场,瞬间变成了热火朝天的战时指挥部。
几十家媒体的记者如同打了鸡血,手脚麻利地开始搬运摄像机、三角架、录音设备……江陵本地的媒体占据地利,迅速调动资源。
外地媒体则纷纷向这几天结下“革命友谊”的本地同行求助,一时间竟显得异常团结。
与此同时,清岩会所即将召开记者发布会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通过一条条电话线,迅速传遍大江南北。
燕京,某处雅致茶室。
“砰!”
孙凌一巴掌拍在红木桌案上,震得茶杯乱响。
“这徐浪又在搞什么鬼?!他难道想公然抛出那个连锁商城的计划,跟夏家绑死吗?”
他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烦躁与不解。
王霜端坐在主位,纤长白皙的手指有节奏地轻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微微摇头:
“不像。”
“夏师师此刻人还在天海市进行商业谈判。”
“以她的性格和行事风格,若真是联手公布重大计划,她绝无可能缺席江陵的发布会。这更像是徐浪的独角戏。”
彭飞摩挲着下巴,脸上带着一丝不安:
“我倒宁愿他是公布连锁计划……就怕他再搞出什么咱们完全预料不到的幺蛾子。”
“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哼!几个主流电视台居然还要给他做现场直播?”
孙凌的语气酸溜溜的,带着难以掩饰的嫉妒。
“他徐浪何德何能?内地的媒体都快成他家开的了!”
“哟,听你这口气,是觉得你比他更上镜?”
彭飞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拱火。
“够了!”
王霜蹙眉,冷声打断两人的无聊斗嘴。
“徐浪能有今天的声势,是他一拳一脚真刀真枪拼出来的,背后没有依靠任何家族荫庇,这一点无可指摘!”
“与其在这里酸言酸语,不如想想他下一步究竟意欲何为!”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
“他越是搞这种突然袭击,越可能是在虚张声势,扰乱我们的视线和布局。”
“当然……”
她话锋一转,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忧虑。
“也存在另一种我不愿承认的可能——或许我们费尽心机在北方抢占市场的动作。”
“在他眼里,根本无足轻重,甚至……我们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
“不可能!”
彭飞断然否定。
“江先生那边评估过,我们的连锁模式非常成功,市场反响热烈!”
“他徐浪凭什么不当回事?我看他就是心虚,想用这种方式扰乱我们!”
“是吗?”
王霜不置可否,但眉宇间的忧色并未散去。
她沉默片刻,最终沉声道: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传话下去,所有计划按原定方案执行。”
“通知下去,十二点整,所有人集中,收看发布会直播!”
“我倒要亲眼看看,他徐浪今天,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王霜、彭飞、孙凌的对话,仅仅是燕京党内部的一个缩影。
此刻,从上至下,从青少派到青壮派,乃至沈伯仁等元老,都在紧急分析和猜测徐浪的意图。
从天海党内部刺探的情报寥寥无几,这更增添了事情的诡谲色彩。
徐浪这个名字,再次成为京城各大势力会议桌上绕不开的焦点,原本微妙的平衡,正因他这次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悄然发生着难以预测的偏转。
天海市。
与燕京党的凝重紧张不同,天海党总部的一间会议室内,气氛则显得轻松甚至带着几分期待。
刘懿文与方文轩悠闲地坐在巨大的液晶屏幕前,品着香茗。
他们身后,坐着二十多位气度沉稳的中年男子,皆是天海党青壮派的骨干,也是第一批响应徐浪商业计划、并已从中获益颇丰的投资人。
“好戏,就要开场了。”
刘懿文嘴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举杯向方文轩示意。
方文轩会意一笑,低声道:
“就不知道徐少这次,准备了多少惊喜。”
从燕京到天海,从江陵到南唐,再到港城的“娱乐无极限”栏目组……所有与徐浪有着千丝万缕联系,或关注着他的人,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发布会搅动了心弦。
一种共识在悄然形成:徐浪一旦高调现身,必有石破天惊之事发生!
清岩会所宴会厅,上午十一点。
被邀请的记者们早已涌入布置好的宴会厅。
长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餐点和饮品,但此刻几乎无人有心享用。
大厅内人声鼎沸,各种设备架设的声响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兴奋与焦急混合的躁动气息。
每当宴会厅大门被推开,都会引起一阵骚动和相机快门声,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待着那个核心人物的登场。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徐浪,并未在后台准备,而是在一间隔音极好的办公室内,正进行着一通足以影响更深远的电话。
他捧着话筒,脸上带着运筹帷幄的从容笑意,语气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郑重:
“李世伯,您……真的决定投入这么大一笔资金?”
“不瞒您说,刚才港城的郭世伯也来电,直言这等利国利民的善举,绝不能少了他的一份力量。”
电话那头,传来李诚沉稳而充满力量的声音:
“小浪,还有不到半个月,港城就要正式回归祖国怀抱了。”
“我李诚做了大半辈子生意,也背了半辈子‘殖民地商人’的名头,说实话,心里不是滋味。”
“我们都是炎黄子孙,是堂堂正正的华人!”
“如今有机会为祖国、为同胞尽一份心力,我义不容辞。”
“钱是身外物,赚来就是要用在刀刃上。看到内地同胞受灾受苦,看到还有孩子读不起书、吃不饱饭,我这心里……不好受啊。”
徐浪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感佩与庄重:
“我谨代表内地所有受助的百姓,尤其是那些渴望知识、亟待温暖的孩子们,感谢李世伯的慷慨与仁心!”
“不,小浪,你错了。”
李诚的语气深沉而恳切。
“是我们这些海外游子,该感谢你。是你,搭建了这座桥梁,让我们这份迟来的赤子之心,有了安放之处。”
“真正该被感谢的,是你,以及那些即将获得帮助的同胞们。”
他顿了顿,继续道:
“待会儿,我会亲自联系几位志同道合的老友。”
“你放心,他们既然点头,就绝不会出尔反尔。到时候,你大可以在直播镜头前,堂堂正正、大声地念出他们的名字!”
“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们华商,心系何处!”
“李世伯……多谢!”
徐浪语气沉稳地回应,恭敬地挂断了电话。
当听筒放回座机的那一刻,他脸上那副庄重感佩的表情瞬间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不见底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锐利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掀起的滔天巨浪。
好戏,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