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李薇家时，已是上午十点多。一开门，浓郁的肉香和面香就飘了出来，满满的都是“年”的味道。李母系着围裙，脸上笑容洋溢：“小伟来啦！快进来！小满，小婵，都来啦！冷不冷？快暖和暖和！”
“阿姨过年好！”三人齐声问候。
“好好好！都好！”李母看着三个孩子，尤其是林小婵，上次医院匆匆一面，这次才算正式在家见面。她拉着林小婵的手，仔细端详，温和地说：“小婵是吧？好孩子，回家了就好。快进屋吧外面冷，阿姨给你做好吃的！”说着，不由分说地从口袋里掏出三个早就准备好的厚厚红包，塞到三人手里，“来，阿姨给的压岁钱，拿着！不许推！”
“阿姨，这……”林小伟有些不好意思，他都这么大了。
“拿着！在阿姨眼里，你们都是孩子！图个吉利！”李母态度坚决。
林小满笑嘻嘻地接过：“谢谢阿姨！阿姨最好啦！”
林小婵也学着姐姐的样子，小声说：“谢谢阿姨。”
林小伟只好收下，心里暖流涌动。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李薇家过年了，这份毫无隔阂的接纳，对他和妹妹们而言，弥足珍贵。
按照津城习俗，大年三十的白天，家里通常会炖上一大锅排骨，蒸上几屉喧腾腾的大馒头，象征新的一年“骨肉相连”、“蒸蒸日上”。李母正在厨房忙活，林小伟洗了手就进去帮忙，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其他配菜。林小满则拉着林小婵和李薇，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摘晚上包饺子要用的白菜。
下午时分，门铃再响。李霄翰带着妻子叶青青，还有李霄阳，一起回来了。两位警官哥哥平时工作忙，难得同时休假回家，李母高兴得合不拢嘴。
“妈，我们回来了！”李霄翰声音洪亮，手里提着年货。叶青青温柔地跟在后面。李霄阳则是一如既往的沉稳样子。
“回来就好！快进来！”李母连忙招呼。
李霄翰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的林小婵，大步走过去，高大的身形带着压迫感，但笑容很爽朗：“这就是小婵妹妹吧？终于正式见面了！我是你薇薇姐的大哥，李霄翰，这是你嫂子叶青青。”
叶青青也笑着打招呼，递上一个精致的小礼盒：“小婵，新年快乐，一点小礼物。”
林小婵被这阵仗弄得有点紧张，但还是礼貌地接过道谢。
李霄翰又看向正偷偷往嘴里塞糖的林小满，故意板起脸：“小满，又偷吃糖？小心蛀牙！”
林小满吐吐舌头：“霄翰哥，我这是补充能量，好帮你和霄阳哥破案！”
“就你嘴贫！”李霄翰笑着揉乱她的头发，显然很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妹妹。他对孩子似乎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很快就和两个女孩聊了起来，问小婵在仓库工作习不习惯，问小满寒假作业写完了没（换来林小满一个哀怨的眼神），气氛轻松愉快。
李薇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调侃：“哥，我看你这么喜欢孩子，跟嫂子是不是该考虑考虑，自己要一个了？”
李霄翰被妹妹问得一怔，随即看向身边的叶青青，眼神温柔，坦然道：“嗯，是有这个想法。等忙完手头几个大案，是得提上日程了。”
叶青青脸微红，但落落大方地点头：“是啊，爸妈也催。不过最近局里任务重，霄翰队里事多，我也经常加班。我们商量过了，明年吧，争取把时间安排好。”
李母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好好好！明年好！妈等着抱孙子孙女！”
李霄阳在一旁默默喝茶，仿佛这个话题与他无关。
说笑间，天色渐晚。李母开始张罗和馅、和面，准备包除夕夜的饺子。津城老例儿，大年三十晚上和初一早上这顿饺子，必须是全素的，馅料主要是白菜、豆腐、香干、粉丝、木耳、香菜，再点缀上染成红色的粉皮，取意“素素净净”、“平安是福”，也象征新的一年清清白白。别看是素馅，各家有各家的调味秘诀，拌好了，鲜香无比，一点儿不比肉馅差。
一家人围坐在大大的餐桌旁，开始包饺子。李母是主力，手法娴熟，擀的饺子皮又圆又匀。林小伟、李薇、叶青青也算熟练工。林小满包得歪歪扭扭，但胜在勇于尝试。林小婵是第一次包饺子，李母手把手地教她：“看，这样放馅，对，两边捏紧，捏出褶儿……对啦！小婵真聪明！”林小婵学得很认真，包出来的饺子虽然不如其他人规整，但也像模像样。李霄翰和李霄阳两个大男人主要负责搬运饺子、清理战场，偶尔也尝试包两个，结果惨不忍睹，被李母嫌弃地赶到一边。
晚上七点多，丰盛的年夜饭正式开席！长长的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简直快赶上小型宴席了：
炖得酥烂入味的排骨（白天就炖好的）、象征“吉庆有余”的红烧鱼、寓意“发财就手”的发菜蚝豉猪手（简化版）、清爽的蒜蓉粉丝蒸虾、香喷喷的四喜丸子、李母拿手的罾蹦鲤鱼（复刻版）、凉拌海蜇皮、五彩拉皮、芥末墩儿（津城特色，清爽解腻）……还有必不可少的大白馒头。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光是看着就让人幸福感爆棚。
“来！大家举杯！”李母作为一家之主，率先举起手中的果汁杯，笑容满面，“新的一年到了，祝咱们一家子，老的小的，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工作的事业顺利，上学的学业进步！大家都发财！”
“新年快乐！干杯！”所有人都举起杯子，清脆的碰撞声和欢笑声交织在一起。
这顿年夜饭吃得温馨又热闹。大家互相夹菜，聊着家常，说着趣事。李霄翰讲起警队里一些无伤大雅的糗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林小满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趣闻和吐槽寒假作业。林小婵虽然话不多，但一直认真听着，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林小伟和李薇坐在一起，不时低声交谈，默契十足。
至于春晚……正如林小伟之前预料的，象征性地看了一会儿，大家就默契地转移了注意力。小品不好笑，歌舞太喧闹，还不如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有意思。电视成了背景音，大家更享受围炉夜话的温馨。
不知不觉，午夜临近。窗外开始零星传来鞭炮声（郊区或允许燃放的地方），烟花的光芒偶尔照亮夜空。
“快！准备煮饺子！要守岁迎新了！”李母看着时间，起身去厨房。
临近零点，大家聚集在客厅，看着电视上跨年晚会的倒计时画面，跟着一起喊：“5、4、3、2、1！新年快乐！”
“砰——啪——！”外面远处的鞭炮声骤然密集起来，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竞相绽放。
“煮饺子喽！”李母端出第一锅热气腾腾的素饺子。白白胖胖的饺子在翻滚的热汤中起伏，伴随着浓郁的香气和“过年”特有的气息，被盛到每个人的碗里。
“吃饺子啦！小心烫！”
林小婵夹起一个自己亲手包的、形状略显独特的饺子，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白菜的清爽、豆腐香干的醇厚、粉丝的滑嫩、还有特调香油的香气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素馅的鲜美，出乎她的意料。更重要的是，这是“家”的味道，是“团圆”的味道，是她过去十六年只在模糊梦境或街头橱窗外窥见过的、属于“年”的温暖气息。
她细细地咀嚼着，感觉眼眶又有些发热，但这次，是纯粹幸福的暖意。
吃完饺子，守岁继续。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李霄阳身上。
李母看着二儿子，叹了口气：“霄阳啊，你哥这眼看就要计划要孩子了。你呢？你这都三十出头的人了，对象的事，到底怎么想的？妈这心里急啊。”
李霄阳正喝茶，闻言呛了一下，无奈道：“妈，我现在工作忙，真没时间想这些。”
“什么没时间想？”李母不满，“工作再忙，终身大事也得考虑啊！你都三十了，现在找还来得及，妈还不算太老，以后还能帮你们看看孩子。你要是非得等到四十多岁再找，那时候妈可真是有心无力，想带都带不动了！”
“妈……”李霄阳想辩解。
“妈什么妈！”李母打断他，“你看看薇薇，跟小伟处得多好！你也抓紧时间吧！你们警局里，单身的好姑娘不是挺多的吗？那个法医科的小叶跟青青挺熟的回头让你嫂子给你俩牵牵红线，还有上次来家里送文件的那个女刑警，我看都不错！实在不行，我让你刘姨给你介绍几个，她认识的人多！”
“我不要相亲。”李霄阳扶额，“您看啊，小伟和薇薇他们俩还没结婚呢，我这当二哥的，着什么急。”
“你这倒霉孩子！”李母气得想拿鸡毛掸子，“跟人家小伟比什么？我告诉你，这事就这么定了！过了年，我就让你刘姨安排！你再敢多说两句，我……我踹死你！”李母把目光投向李霄翰。
李霄翰立刻正色，对弟弟说：“霄阳，听妈的。工作是忙，但个人问题确实该考虑了。遇到合适的，处处看。”
李霄阳：“……”
全家人都忍俊不禁。看来，过年催婚，果然是全国统一、必不可少的保留节目啊。李霄阳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回家过年”的生无可恋，成了今晚最后的欢乐源泉。
夜深了，烟花渐歇。李薇和林小伟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零星绽放的闪光。
“薇薇，”林小伟握着李薇的手，轻声说，“我们在一起，快两年了吧？”
“嗯。”李薇靠在他肩上。
“等我毕业，工作稳定下来……我们就结婚吧？”林小伟的声音不大，却带着郑重的承诺。
李薇抬头看他，眼中映着远处微弱的光，亮晶晶的。她没有犹豫，扬起一个温柔而坚定的笑容：“好。”
一个字，胜过千言万语。林小伟心中大定，伸手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新年的夜风带着寒意，但彼此的体温和心跳，是如此真实而温暖。
楼下，传来林小满和李霄翰争论哪个卡通人物更厉害的嬉闹声，夹杂着李母叮嘱林小婵多吃点的关切话语，还有电视里重播的晚会歌声。
新的一年，就在这琐碎而真实的温暖中，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