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照上屋顶长桌,我手中朱笔仍点在南门驿路上。李铁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刚送来的苗圃单据。
“八百株梧桐已清点完毕,今日可启运。”他说。
“先去南北大街。”我将笔放下,“挖坑按图来,十步一棵,根部留砖缝透气。”
他记下话,又问是否要召集百姓观礼开工。
“不必。”我说,“种树不是演戏,要的是活。”
李铁低头应是,转身去拟令。我望着地图上的四条主街,心中已有安排。尘土飞扬的街道伤人肺腑,夏日烈阳灼人头面,这些都不是战事,却日日损耗民力。如今有了法子,便一步步推下去。
次日早朝,工部、农政司、市署三方便齐聚政务堂。有人皱眉说种树耗粮费工,不如修桥铺路实在。
我只问:“你们可曾走过午时的南门街?”
无人答。
“我走过了。”我说,“地上烫脚,空中满是灰土。老人咳嗽,小儿喘息。这不是病从口入,是城本身在害人。”
有人还想辩,我抬手止住。
“新鞋发下去,百姓走得快了。”我说,“足下有护,步履乃疾。头顶无荫,走得再快也撑不久。遮阴减病,便是强本。”
堂中静了一阵。
农政司主事低头道:“已调集三百流民,专司栽种,每日供两餐。”
“记工分。”我说,“满三十日者赏布一匹,与制鞋工匠同例。”
市署官员终于开口:“商户担心施工挡路,怕生意受损。”
“让他们忍几天。”我说,“等树长成,街上清爽,买货的人自然多起来。”
散会后,我亲自去了城西旧池塘。水黑而滞,岸边杂草丛生。我蹲下取了一碗水,带回工部命人煮沸查看。烧过之后,底沉淀厚厚一层泥沙。
回府后我画了引渠图,命人从锦江支流开一道小渠,经滤沙池净化后再流入池中。排水则走地下暗沟,避免雨季积水。
第二日又去城南窑坑。地势低,踩一脚便渗出水来。我在四周踏勘一圈,定下排水路线,交工部施工。
两处公园不叫园,只说是“百姓歇脚地”。池边植柳,环池设石径,每隔二十步放一张石凳。另划出两角,一处给孩童玩耍,一处供老人对弈。
消息传开,少年学子主动报名清淤。他们是科技传承班的学生,此举算作实践学分。附近居民听说清理出的旧砖可用,也纷纷前来搬运。
工程启动第三日,洒水车开始巡街。清晨一次,午后一次,专走南北大街与东西市道。不到十天,街上尘土少了大半,行人咳嗽声渐渐听不到了。
夏日首场热浪来袭时,新栽梧桐尚未浓密,但已有薄荫。我在树下设了几处茶摊,由慈善堂供凉茶。百姓起初不敢喝,后来见真不收钱,便陆续前来纳凉。
有个老汉坐在树影里,脱了鞋揉脚。
“这树才种几天?”他问。
“十五天。”旁边人答。
“怪不得还能站人。”老汉笑,“再过几年,整条街都阴着,走一趟都不出汗。”
这话传到我耳中,我没说什么,只让茶摊多备些碗。
半月后,西域客商阿提拉再来。他原为追加胶鞋订单,进了城却没急着谈生意。
他在南门驿路停下马,抬头看两侧梧桐。
“这些树……是谁下令种的?”他问随从。
“诸葛丞相。”
他没再说话,骑马慢慢走完这条街。途中下了两次马,在树下站了好一会儿。
回去后,他向沿途商队说:“蜀都有树有路,有鞋有茶,居之如在家。”半年内,荆扬交三州移民不断涌入,成都户口一年净增十万。
我得知此事时,正站在城南公园工地旁。柳树已栽好,水渠通了活水,池面泛起微光。
李铁走来汇报:“南北大街梧桐成活率九成以上,其余补种已完成。两处公园预计两个月内完工。”
我点头。
“百姓现在怎么说?”
“有人说‘诸葛治城,不止于兵’。”他念出这句话时声音轻了些,“还有人编了顺口溜:‘鞋不湿,路不灰,树下喝茶不用催。’”
我没笑,也没动容。这些话听着舒服,但我清楚,真正的变化不在耳边,在脚步里。人走得起劲,活得久些,才是实绩。
当天夜里,袖中令牌忽然震动。
眼前浮现虚影。
【城市宜居】任务完成。
两卷竹简落下:《食品罐头制作技术》《罐头封装设备图纸》。
我打开细读,发现其核心在于密封与杀菌。现有工匠不懂原理,若只照图做,必出问题。
当夜我召来科技传承班学生,在工部讲授“微生物致腐”之理。取出显微镜,让他们看污水中的游动物体。
“肉眼不见,却能让食物变坏。”我说,“唯有高温煮透,密闭封死,方可久存。”
学生们震惊不已。
次日我命工部选址东郊,筹建罐头工坊。优先选用参与过制鞋流水线的工匠,因他们熟悉工序与标准。
图纸下发时我特别注明:所有容器必经沸水蒸煮三十息,封口用熔锡密闭,冷却后逐一验漏。
首批试验用牛肉与梨子。牛肉切块盐渍,梨子去皮切片,分别装入陶罐与铜罐,依法处理。
三日后开罐查验,无一腐败,气味如鲜。
我亲尝一口梨罐,甜味未失。
“可配军粮。”我说,“前线将士不再吃霉干粮。”
李铁问我产量如何安排。
“先建两条线。”我说,“一条做肉罐,一条做果罐。每月产出五百罐,优先供给边镇与灾区。”
他又问是否要立册记录此技来源。
“不必。”我说,“和鞋一样,东西用得久,自然有人记得。”
傍晚我走出工部,未回府邸,直往东郊而去。新建的罐头工坊地基已打完,工匠正在砌墙。
我站在空地边缘,手中握着一只刚封装好的铜罐。夕阳照在罐身,映出淡淡光晕。
远处,南北大街的梧桐抽出了新芽,一排排整齐延伸,像未曾停歇的脚步。
一名孩童从树下跑过,脚上穿着胶鞋,鞋底拍打着青石路面,发出清脆声响。
他奔向公园方向,手里举着一块糖糕,笑声落在新开的渠水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