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七月初,雁归村的暑气裹着麦收后的清爽,漫在层层梯田里。新扩的2万亩梯田整地工作已全面铺开,村民们扛着铁锹、镐头,按着学大寨的标准修埂、挖渠,田埂被夯得平平整整,灌溉渠的走向顺着梯田的轮廓延伸,像给新田织了一张水网。
农机棚旁的空地上,李阳带着小伙子们围着一堆钢材忙活——这是按赵卫东寄来的草图,找村里铁匠铺打制的小型旋耕机配件。“赵哥说,这旋耕机的犁刀要磨成弧形,适配坡地的土壤,翻土时能深且匀,还不破坏埂体。”李阳举着刚打好的犁刀,跟队员们讲解,手里的扳手敲打着配件,叮当作响。铁匠铺的老师傅蹲在一旁,按着草图调整模具:“卫东小子画的图就是细,尺寸一点不差,咱按这做,保准旋耕机用得顺手。”小伙子们边组装边记要点,有人把赵卫东写的“坡地旋耕机操作须知”贴在棚柱上,红笔标注的“转弯减速”“忌硬翻湿土”格外醒目,都是麦收后农机养护时总结的经验。
扩建的育苗棚已搭起框架,塑料膜还未铺好,李婶带着妇女队平整苗床,小石头拎着小水桶,给新翻的苗床洒水。林晓燕寄来的育苗棚规划图铺在地上,图上标注着温控器的安装位置、补光灯的排布间距,甚至细化到“苗床间距80厘米,方便管护通行”。“晓燕丫头考虑得太周全了!”李婶摸着苗床的泥土,按图纸上的标记钉上木牌,“这几块苗床是留给新扩梯田的,按她教的法子育苗,来年的抗寒5号准能长得壮。”小石头蹲在一旁,用彩笔在木牌上画小苗,嘴里念叨:“等林姐姐回来,俺要让她看看,咱的新育苗棚搭得跟她画的一模一样!”
村里的空气里,除了整地的泥土香,还飘着淡淡的期待——赵卫东拍来的电报就贴在村部公告栏:“已动身,携旋耕机配件,三日到雁归”;林晓燕也寄来短笺,说买了隔日的车票,带着抗寒5号新的育种方案,一路向西。张大爷把新炒的南瓜子装了满满两布包,又翻出自己编的农机工具套,擦了一遍又一遍:“卫东小子爱吃俺炒的瓜子,这工具套给他用,修旋耕机时能装不少小零件。”李婶则把新磨的莜麦面装进瓷坛,准备等林晓燕回来,炸她最爱的甜油糕:“丫头在上海吃不到咱这味儿,回来得多给她炸点。”
晚秋带着村干部巡查新扩的梯田,刚整好的田埂在阳光下泛着黑润的光,灌溉渠里已引来融雪后的山泉水,顺着渠沟流进新田。“学大寨就是要敢想敢干,咱扩种2万亩,不是蛮干,是有卫东的农机、晓燕的育苗技术撑着,有咱全村人的实干托着。”她蹲下身,摸了摸新翻的泥土,“等旋耕机装好,咱先试耕50亩,看看土壤适配性,晓燕回来后,再按她的方案调整育苗,一步一个脚印,把新田种成高产田。”
傍晚的村头,李阳带着农机队的小伙子们站在路口张望,盼着赵卫东的身影;小石头搬着小板凳,坐在老槐树下,手里攥着给林姐姐画的新育苗棚图画,时不时往山路尽头望。晚风掠过新扩的梯田,卷着泥土的清香,也卷着重逢的期盼——那些留在雁归的技术,那些跨越山海的牵挂,那些刻进骨子里的大寨精神,都化作了此刻的等待,化作了新田整地上的每一滴汗水。
千里之外的山路旁,赵卫东坐着解放牌卡车,怀里抱着旋耕机的核心配件,看着窗外掠过的田野,想起雁归的农机棚、李阳的扳手、张大爷的南瓜子,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摸了摸口袋里给小石头买的铁皮旋耕机玩具,心里念着:雁归,我回来了,咱的新旋耕机,准能把新田耕得平平整整。
而驶向山西的绿皮火车上,林晓燕靠在窗边,手里捧着抗寒5号的育种资料,看着窗外的山川渐渐染上黄土高原的底色。她把给小石头的新彩笔、给李婶的丝巾装进随身的布包,心里盼着早点到雁归,看看新扩的梯田,看看长势正好的留种麦穗,看看那些记挂了许久的乡亲。
七月的雁归,新田待耕,新棚待苗,归人将至。学大寨的路,在整地的铁锹下延伸,在农机的叮当声里铺展,在尺素传情的牵挂中前行。那些知青与故土的联结,那些实干与传承的力量,终将在这片热土上,结出又一季饱满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