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宴会当日,岳再兴换上了一身较为正式、但依旧不失简朴的青色云纹道袍,头发以一根木簪束起,背上依旧负着用布包裹的湛卢剑。
掌柜早已备好了一份符合道家身份的雅致礼物——一部前朝道家先贤的珍贵手抄典籍。
岳再兴拿着礼物,信步来到王通位于城东的府宅。
王家府邸占地广阔,白墙黑瓦,气象森严。
此时,府宅外面早已是人头攒动,聚集了众多想要一睹石青璇风采或攀附权贵的各色人物。
数十名身着统一青衣、眼神精悍的劲装武士,手持兵刃,神情肃穆地守在府门各处,维持秩序,防止闲杂人等闯入。
岳再兴在众人或好奇、或羡慕、或猜测的目光中,平静地走到府门前,取出了那张请帖。
守门的青衣武士首领接过请帖,仔细验看后,脸色顿时变得无比恭敬,侧身让开道路,躬身道:
“原来是重阳真人法驾光临!”
“真人请!”
“老爷早已吩咐,真人一到,立刻请入上座!”
岳再兴微微颔首,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从容步入府中。
他目光扫过府外那黑压压的人群,心中也不由重新评估了一下石青璇的吸引力。
“竟能让如此多人趋之若鹜,只为闻其声、见其颜,这位‘石大家’的魅力,果然非同凡响。”
步入宴会正堂,只见里面早已是高朋满座,济济一堂。
每一个到场之人,或衣着华贵,或气度不凡,显然都是东平郡乃至周边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三五成群,各自与相熟之人低声谈笑,气氛热烈。
当岳再兴这一身道袍、气质出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不少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来,眼中流露出好奇与探究之色。
他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却都想不起道门之中何时出了这样一位如此年轻、气度如此超然的真人。
岳再兴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正堂最中央的主位区域。
那里端坐着三人,气息迥异,却都非同凡响。
居中最显眼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衣衫颇为褴褛,甚至打着补丁,但身材极为雄伟,即使坐着,也给人一种渊渟岳峙、如同山岳般的压迫感。
他面容古拙,眼神开阖间精光隐隐,顾盼自雄,正是成名数十载的武林名宿欧阳希夷。
在欧阳希夷左手边,坐着一位身穿青色儒衫、星霜染鬓却面如中年的文士。
他相貌儒雅,气质飘逸,手中轻摇折扇,意态闲适,自然流露出一股饱读诗书、学贯古今的儒者风范。
此人便是此间主人,当世大儒王通。
而在欧阳希夷右手边,则是一位年约四旬、脸型略显方正、双眸微带胡人特征、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
他端坐那里,身上有一种长期居于上位、发号施令的官员特有的沉稳与威仪,正是如今坐镇洛阳、手握重兵的隋室重臣王世充。
此刻,王通正陪着欧阳希夷与王世充说话,见到岳再兴进来,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起身,面露笑容。
岳再兴缓步上前,将手中盛放典籍的木匣双手奉上,打了个稽首。
“贫道岳再兴,见过王公。”
“些许薄礼,不成敬意,恭贺王公宴集群贤。”
王通连忙拱手还礼,接过礼物交给身旁侍从,朗声道:“重阳真人客气了!”
“真人一路从彭城行来,沿途悬壶济世,活人无数,分文不取,此等仁心仁术,高风亮节,实在令王某敬佩不已!”
“老夫早已命人为真人备好坐席,真人快快请入座!”
他声音洪亮,不仅回应了岳再兴,更是有意向在场众人介绍了他的身份。
“重阳真人?”
“他就是那个被陛下亲封的道门魁首?”
“看起来好年轻啊!”
“听说他医术通神,沿途救了许多人……”
王通的话顿时在堂内引起一阵低低的骚动,众人看向岳再兴的目光,好奇之中又多了几分惊讶与审视。
原来这位就是最近名声渐起,却又颇为神秘的“重阳真人”。
王世充闻言,也将审视的目光投向岳再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客套笑容,开口道:“哦?原来阁下便是重阳真人!久仰久仰!”
“想不到真人如此年轻,便已得陛下如此信重,位列道门魁首,真是少年英雄,后生可畏啊!”
他话语中带着官员惯有的恭维,但也透着一丝探究。
岳再兴如今五气朝元圆满,成就无漏道体,肌肤晶莹,气血充盈,外貌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确实极具迷惑性。
面对王世充的“夸奖”,岳再兴只是淡淡一笑,神态自若地回应道:“王大人过奖了。‘少年’二字,贫道愧不敢当。”
“若论年齿,贫道今年已三十有九,算不得少年了。”
他在此方世界,确确实实已是接近不惑之年。
“三十九?!”
岳再兴这话一说出口,不仅王世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连他身旁的欧阳希夷也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堂内其他一直竖着耳朵倾听的宾客更是发出难以置信的低呼!
众人上下打量着岳再兴,怎么看都觉得他面容俊秀,肌肤光泽,眼神清澈,分明就是个弱冠青年,哪里有一丝一毫将近四十岁中年人的模样?!
王世充脸上客套的笑容有些僵硬,忍不住道:“真人……莫不是在与我等说笑?”
他实在难以相信。
岳再兴神色依旧平淡,解释道:“王大人,贫道一直都在扬州城外的重阳宫清修。”
“过往虽香火不盛,宫观破落,但也并非与世隔绝。”
“扬州城内外的不少老香客、旧邻居,都是见过贫道,知晓贫道年岁的,此事并非秘密。”
他言下之意,自己的年龄在扬州并非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有迹可查。
王通闻言,眼中赞叹之色更浓,抚掌道:“原来如此!真人道法高深,驻颜有术,已臻返璞归真之境,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敬佩万分!”
他这番话,既给了王世充台阶下,也再次抬高了岳再兴的身份。
不管这位重阳真人其他本事如何,单单这手“驻颜长春”的本事,就足以让在场所有注重养生、渴望长寿的达官贵人们收起轻视之心,甚至心生向往。
岳再兴不再多言,对着王通、欧阳希夷、王世充等人打了个稽首,便依着侍者的指引,坦然走向为自己预留的、位置颇为靠前的坐席,从容落座。